这一回是祠堂主事亲自来,不是梅家的甚么远房表叔,老关福对庚武很欣慰,吧嗒吧嗒着水烟斗:“婚书成通,聘金全封,金钗全副,德禽成双,家凫四翼,按说这是老规矩,我们寻常人家不讲究这许多,但闺女出嫁,总不能让她嫁得辛酸,上一回有的,这一回不能把他比下去。”
老关福爱面子,不想让镇上的人们把关家看轻,他要庚武把秀荷体面的娶走,好把人们的闲言碎语堵上。
庚武点头应是。
二十一岁的庚武着一袭对襟墨黑大褂,肃色交领一丝不苟,那长发梳得黑亮,配着清隽面庞,依稀又是那从前大户人家少爷模样。
老关福睨了半日,又悠悠开口道:“男子汉大丈夫得有立家的根本,不能光靠祖上的基业坐吃山空。那逍遥倜傥的阔家少爷,我关福粗人看不上。”
庚武目光炯亮,嘴角噙着谦和浅笑:“伯父说得自在情理,庚武亦不是好吃懒做之辈。此番从海上捕鲨归来,租下祠堂一只货船,只待成亲之后便开始上路。来年有了盈余,定然要为秀荷置一间大些的宅院,不舍得把她委屈。”
老关福心中暗自满意,默了一默,又把烟斗吧嗒起来:“来回一趟得有多长,不能总叫我闺女在家中空耗……”
秀荷在阁楼上绣着新娘红装,只听脸颊顿红,喊一声:“爹——”
尾音还打转的,老关福就晓得闺女舍不得女婿为难了。这闺女,上一回定亲,闷声不吭的,这一回还没嫁过去,就替夫家省钱过起日子来。
还说她不喜欢。
那一声“爹”
听在庚武耳中却似婉柔娇嗔,又想起雨夜送她归家,她在阁楼下蓦然晃过的一道温软。
庚武正襟肃颜道:“少则七八日,多则十天便回来一趟。晚辈亦不放心把她一人留在家中,待日后生意妥当,雇几个伙计跑船,我在镇上盘两间铺子陪她。”
“唔。”
关福点头,总算是满意了。
红姨插嘴笑:“是不能太久,小夫小妻的总分开可不好,我还等着抱我的干孙女儿呢。幸亏上一回没成,不然回头和梅家的生了小子,我还得管人叫一声小少爷,抱都抱不痛快。日后秀荷怀了你的孩子呐,你可不能关着门不让我进去。”
可恶,谁与他怀孩子了。
阁楼的窗子开着小隙,底下的话儿一字一句地缱风飘上来。秀荷“吱呀”
把门关紧,绣鞋儿一拖,把脸塞进了被窝。其实那天半夜,庚武去河里冲凉回来,她看过他的那里……怎么会长成那样可怖,还不肯好好睡,一晚上尽隔着裙子抵在她那里弄,胸襟都被他揉种了,不然怎么会梦了一夜的涨潮……嗨,快打住,都不能再说,说多了都怕嫁给他。
第贰玖回喜轿摇摇
大台风天气,男人们收起捕鲨大网,一只铁钩不慎把关长河挂住。关长河脚下没留神滑了一跤,庚武伸手将他拉住,不知谁人在背后勾来一脚,两个人冷不防栽下了水面。也不晓得一路上到底哪里得罪了那黑壮的南洋脚夫,一声不吭地,只独独对庚武阴森个脸儿,竟然也不停下来等他。若不是恰好一个大浪把二人冲开甚远,只怕两条命就落进了鲨鱼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