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晓雯母亲周青很是孝顺,逢年过节只要有时间就带着孩子们回来看望胡晓雯姥姥。胡晓雯也跟着几次去给姥爷上过坟,自然认得道路。
从村子边缘走过,又在庄稼地里跋涉了一番,最后爬了二十多分钟的山坡,才算是到了地方。
这个地方视野开阔,胡晓雯不懂什么风水,却也觉得地方不错。
她按照记忆里扫墓的流程,给姥爷姥姥摆上祭品,把带来的元宝冥币放进墓碑前的水泥池子里慢慢的烧。
尽管四周没有人,胡晓雯也不好意思学姥姥曾经那样一边烧一边的跟姥爷念叨,只好心里默默的对两位老人说说家里边的人的现状。
姥姥是去年上山捡柴火的时候,一脚踏空摔下来没的。当时胡晓雯哭了一阵,还是大哥安慰她至少老人去的没什么痛苦,她才不那么难受了。
胡晓雯姥姥是一个挺普通的农村妇女,不过她这一生过得并不是很顺遂。
年轻的时候丧夫,中年的时候丧子,老了之后好不容易生活条件好了,又不愿意去拖累出嫁的女儿。只自己一个人生活在老宅子当中,养养鸡、种种田。
胡晓雯的亲舅舅没结婚就去了,老太太也是倔强,独自一个人也把自己的生活打理的井井有条。
周青也是看老太太身体硬朗,这才放心她留在老家过自己喜欢的生活。却没想到这老太太都七十多岁的人了,还硬是自己要上山去捡柴火,结果却发生了这样不幸的意外。
胡晓雯拜祭完,收拾了祭品,用石板把烧冥币的池子盖住,拔了拔坟墓周围的荒草,这才下山回村里去。
这个时候时间还早,想来表舅妈还在地里忙碌,胡晓雯想了想,干脆沿着岔路口继续往上走。
周青娘家所在的村子名叫桃溪村,在这个地区几十年前还算是一个人口众多的大村。随着时代发展,村子里年轻一代长大,紧张的耕地没有办法满足这些壮劳力的生存需求。于是年轻人纷纷走出去安家落户,使得这个村子寂寞了很多。
还没有开始道路改造,全村人外出都是通过贯穿全村的一条溪流。那个时候溪水两边的宅基地是最吃香抢手,整个村子也是围绕着溪边的码头来建设的。
周家的老宅子就坐落在最繁华的村北,虽然位置比较高,但是在那个时代能在繁华的村北抢上一块宅基地,周老爷子不知道让多少人羡慕嫉妒恨。
然而等到县里的水泥路修到了桃溪村村南,村北却成了距离道路最远的地方。
修了路,村里的人外出打工赚了钱,为了出行方便,再盖新房子就越来越靠近公路。村里的住宅逐渐的向着南边蔓延,整个村子从空中俯瞰,成了一个长条状。
而有条件的人家,也逐渐从山坡上的老宅子里,搬到平地上的新家里。
周家的老宅子就是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周围越来越荒凉。邻居们不是搬到山脚下,就是直接把老人接到城市去,徒留下了一座座空宅。
周家的老宅子高,却不是整个村子最高的位置,从通往周家的路口继续往上走,一个叫台上的地方还居住着人家。
这里原先住着五户人家,因为同样的原因,现在就只剩下了三家人。
胡晓雯现在要去拜访的人,也是姥姥舍不得离开村庄的原因之一。跟她一起从家乡嫁过来的老姐妹,就住在这个地方。
“老姨,我来看你啦。”
胡晓雯带着笑容,弯着腰对坐在摇摇椅上晒太阳的老太太说话。
穿着藏青色外衣的老太太头发花白,她满脸的皱纹,眼睛也浑浊了。这位老太太转过头来看着胡晓雯怔了怔,突然就笑了起来:“香香你来啦,好久不见你了。”
胡晓雯弯着的嘴角一僵,她刚想说老姨是不是认错人了,老太太粗粝的大手就握住了她的手:“你去哪儿了?怎么也不对我说一声。”
老太太语气亲昵的抱怨,只是那口吻实在不像是对一个晚辈,倒像是跟自己的小伙伴撒娇一般。
胡晓雯不敢使劲挣脱,老太太虽然握着她,可是那力道并不大。比起去年,老姨看起来虚弱了很多,万一她一个不小心把老太太带倒,那可就是罪过了。
“老姨,我是晓雯!”
没办法下,胡晓雯只好大声的喊了一句。
老太太仍然看着她笑:“香香,你来看我,我真高兴,今天别走就在我屋里吃饭。”
被她的声音惊动,屋子里边出来一位五十来岁的妇女:“这不是雯妮儿么?啥时候回来的?”
“大妗子,你在家呢。”
胡晓雯被老太太牵着手,腰也不敢直起来,别扭的抬着脑袋向妇女问好。“我昨天回来的,刚去给我姥姥烧了纸,这不想着过来看看我老姨。”
“老大媳妇,今天香香就在咱家吃饭了,你快去张罗一些好菜。”
老太太扭着头对儿媳妇说。
大妗子脸上带出一丝尴尬,一边糊弄老太太一边悄声对胡晓雯说:“哎,自从去年,你老姨这脑子有的时候就犯糊涂,不清楚。不是认错人,就是记错事,还老说胡话。你可别介意啊。”
从老太太拉着她一个劲呼喊香香开始,胡晓雯心里就有点准备了。
这位老太太大概是得了老年痴呆症。胡晓雯虽然没见过,但是这些年电视上宣传也不少,自然能够理解。不过她还是问道:“香香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