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泉脾气执拗,你若见着她,多让这她些。”
这二公子低低吩咐,我心里却不是滋味,莫非你以为我脾气很温和,摸摸脑袋,即使不温和还是装温和些得了,旁边的人这样反复无常,现在又是瞎眼示弱的德性,真要惹恼了那黎清泉,到时候不一定会有人出面保我。
京城外那镇子名叫满月,眼看着越来越近,我与二叔的关系却越来越远,从他拆线后又重新患病开始,我与他从不谈生活以外的事情,每天不过是问他吃什么,喝什么,偶尔在他将要碰到桌角的时候出声提醒他,不过,这样的机会都很少。这若即若离的关系既不是我造成的也不能说是他造成的,偶尔我也会回想路途中的亲密,可是不过隔了几日,却仿佛是很多年前一样,让自己都觉得不真切,或者心里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疙瘩,终是筑起了那道鸿沟。
日头西落,我望那火烧般的云彩,又不由自主的想到往日,想到那年在京城与他离别,他坐在酒楼上独饮,当初我就明白,他是一个怎样寡薄的人,如今自己却非要试上一试,这一试却不知道会把自己伤多深,伤多痛。
军队停下来,前面的士兵自动的分成两列,我扶二叔下车,远远看见有女子走过来,步履急促,神情恳切,她着一身火红戎装,镶白色缎面桃花图案的颈边,下面是同样颜色的鞋子,顾盼生辉。因为快速移动,风将她两侧的头发吹起,更显柔美风情,我暗叹一声,幸亏二叔瞎了,不然见着这样的红颜知己,一定会把持不住!见到我,黎清泉略略有些惊讶,想来她还记得我这个冷笑话之王。后又明白我名誉上曾是二公子的大嫂,方朝我尴尬笑了一下。当看着“玉倾”
白布覆面时脸上先是惊讶,又是心痛,伸过手去抚他的脸,我很想拍下她的爪子,然后自己上,可是我不敢,我只能仔细看到,到最后竟然在她脸上看到了一丝如同我当初的情绪,庆幸。是的,庆幸,是庆幸这完美的玉倾公子终于与你相逢,还是庆幸你们缙地终于可以完全拥有他又不怕他的羽翼丰满反噬呢?
叹口气,不管是什么,你还是庆幸得太早,如果我是你,我也一定会这样想,可是我比你知道的稍微多了那么一点,而那么一点东西,往往就能决定这个人的行为和目的远远不止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多。
“玉倾,是何人伤你?”
那黎清泉依在二叔身边,满眼含泪,我规矩的站在他俩身后,翻翻白眼,他都看不见,你眼泪流干只要不出声,他都是不知道的,简直是辜负你一番深情。二叔当然不说话,其实他不说以缙王的耳目难道不清楚,不过是和朴德遁斯闹了些小矛盾,而这矛盾就是他大哥和我这两个拖油瓶。“玉倾”
黎清泉语带哽咽,终于反应过来对方是个瞎子了。
我称黎清泉小姐,我说想见见我朋友,他叫牟安白。黎清泉斜觑了我一眼,想来并不喜欢我,哦,对了,我曾经与倾二公子有那么不光彩的过去,即使只是过去,她正在仔细打扮,我听品笔说,好像今天晚上要搞个“胜利会师庆祝酒会”
,作为主要领导人员的她当然要隆重出场。
“哦,太尉家公子吗?竟是嫂嫂的朋友,这点清泉还不知道,可他身有重责,不能离开固定的地点,嫂嫂要见他,就只能自己去了。”
她懒懒开口。
虽然觉得她那嫂嫂二字可笑,可也实在无力反驳。我管他是自己去还是被抬着去,只要能见着人就好,忙点头应承,她既转身,吩咐身边的人带我去。
“小白,小白,小白”
人的感情总是会分很多种,有些感情的界限很清楚,让你明明白白,有些感情却是你自己都说不清,旁人更是道不明的,例如我对牟安白,我一见到他总是莫名的兴奋与愉悦,就同找到知己般。他听见我声音,忙从那院子的石凳上站了起来,向这边望来。我只顾自己手舞足蹈的去搂住他,全然不顾周围其他人的眼光,他也由我抱着,哈哈直笑。我见他笑声爽朗,像是没有受到什么委屈,拿拳锤他胸口,有些喜极而泣的味道。
“芊芊果然爱我,看,楼得我多紧。”
他一边摇着小扇,一边打胡乱说。我见他这副模样,只得仰天长啸:“牟安白,你真的是一个很骚的男人啊~”
互相攻击半小时,他才邀我坐下,又吩咐下人布置酒菜,我瞧他用度不错,觉得羡慕,这监禁的日子过得,啧啧,让我过一辈子也行啊。我筷子还没夹到菜,牟安白就开始向我打听小道消息:“听说你逃出朴德遁斯手里之后,他又去救了你?”
“恩。”
我点头,我和倾子生的命确实有一半是靠这二叔保住的。“听说他当时遭了朴德遁斯暗算受了伤?”
他又问。“恩”
我再次点头,顺便进攻桌上的酒水。“那他好了吗?”
他这句话低低的,隐有泪意,我觉着他像个娘们儿,也不答话,端起酒碗:“干!”
“他”
牟安白又问了许多许多的问题,全部是关于他,我觉得烦,自然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的喝酒劝酒,他终于忍无可忍,站起来指着我鼻子吼:“芊芊,你是个酒鬼!”
我打个酒嗝,纠正他:“你这称呼不对,语气就不够强烈了,你应该说,叶芊重,你是个酒鬼!”
我是个酒鬼吗?我不是吧,我不过是图一个醉,可是,怎么这么难呢,即使我胃吐酸水,脑袋发胀,可是我还是那么清晰的知道那么多事,记得那么多的快乐与不快。我望着牟安白近在咫尺的脸说:“牟安白,你说你有时候恨我,因为我曾与他那么接近,可是牟安白,你知道我有时候会多恨你?”
他愣住,我却收不住口,想要将那满腹的心事通通说出来:“都是你,多情到那个地步,你爱他关我什么事,可是你却老是来告诉我,告诉我你爱的他是多么的优秀与完美,告诉我他的事情,他的喜好,他的风流与俊俏。可我原本是不想知道的,我从来都有自知之明,都知道该爱不该爱,可你那强大的扭曲的爱意却将我深深的带了进去,带到我潜意识对他的向往与渴望。都是你,都是你”
我到底喝醉了没有呢,如果没有我怎会说出这样没有道理的话来,仿佛另一个逃避世事推卸责任的玉嗪。可我要是没醉,我又怎能说出这个我认同的道理来,关于我偶然爱上那二叔,我想,就是这样的道理。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称呼牟安白小白,我是故意的。
穷途
在满月一住就是四五日,从那晚起,牟安白就不肯再见我,当我清醒后去寻他,想要承认错误,他总是远远看见我就紧闭门窗,一开始我还说些俏皮话诞着脸哄他,到后来我也烦了,酒肉朋友,果然浅薄。哼!
二叔的房间和黎清泉的紧紧相挨,我不去找他,他定不会派人来叫我。在牟安白那里碰了一鼻子灰以后我更是闲得发霉。只有伪装成我那高人师傅耀武扬威。自从到了满月后,拂尘散人就告别了,说是要去云游四海。我本想随他一同前往,可因为记得当初对二叔的承诺:“如果你看不见了,我做你眼睛得了。”
如今,我只能守在他身边,不管他到底是真瞎又或是假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