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谨跟在顾悔身后,看出了他的态度,忍不住开了口,声音有着一丝苦涩,“顾大哥这模样是不打算同我回去吧?你真不在意了吗?我姊姊很担心你。”
提到叶绵,顾悔心中波动,但面上不显,“她……她收到我送的瓦罐可开心?”
叶谨想起叶绵哭得一塌糊涂还死要钱的样子,感伤之余还是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自然是开心,只是你避不见面,她不好受。”
顾悔垂下眼眸,觉得内疚。
叶谨不懂儿女情长,至今也无放在心上之人,所以不能理解顾悔想见又不敢见的心态。
“让她等我,我会回来。”
叶谨皱起眉头,“你说得轻巧,你想她等你多久?一年两年还是十年二十年?”
这个问题,顾悔无法给答案,他只想要活得光明磊落,等到那日再堂堂正正的站在叶绵面前。
“顾大哥,我没见过我姊姊对旁人像对你一样上心,别说你要她等你,只怕你不想她等,她都会死心眼的等下去,只是你别让她等太久,不然……”
叶谨有一瞬间想告知他叶绵的身子不好,最后可能不是叶绵不愿意等,而是她等不到他回来的那一天。
但最终他只是意味深长的说道:“有人的一辈子是数十年,有人的一辈子却不过短短数年,你想仔细。”
顾悔听出他话中有话,不由微眯起眼、只是还未来得及细思,叶谨已经牵着马匹退了一步,“我姊姊向来只想日子过得舒心,自己在乎的人开心,所以只要你想做的,她都会倾力支持,你们两人之事我不便多言,但我相信以你的身手,闯出一番天地是早晚的事。今日我不逼你与我返家,只盼你能早日归来,我得回去了,我答应过她在亥时前返家,不然她该着急了。”
顾悔抿着唇,沉默不语地目送叶谨往叶家的方向而去,他站立许久,最终压抑住自己的渴望,接过魏少通怀中的夏平往反方向而去。
他低下头看着夏平在睡梦中也疼得皱起眉头,还有累得快要走不动,却还是拉着他衣角的夏安,看来他明日还是走不了。
魏少通坚持跟着顾悔走在夜路上,“你并非无处可去,这个村子看来平和,你怎么就情愿窝在那破败的——你这是做什么?”
顾悔没理会他,只是对着夏安说道:“上来。”
夏安先是不解,随即意会,露齿一笑,整个人趴到顾悔肩上。
“抓紧了。”
顾悔低声交代。
夏安听话的嗯了一声,顾悔捎着他起身,加快了脚程。
魏少通先是一楞,看着顾悔一播一抱,人一下就走远,怕被甩开,也顾不上说话,连忙小跑步跟上。
清晨时分,回到破败庄园的夏平果然如顾悔所料开始发热,他没有惊动睡熟的夏安,迳自给他擦身喂药。
等到天大亮时,夏平出了身汗,人也清醒过来,看着小家伙苍白但有神的双眼,顾悔知道他此次有惊无险的渡过了。
经过此夜,夏家两兄弟看着顾悔的眼神不单有崇拜,更有满满的信任与依赖。
夏安还小,不知道如何表达心中的感谢,小小年纪的他觉得给人吃食就是天下最好的东西。
所以在隔日,庄园外有人搭好棚架,说是要给庄园里的乞儿施粥,他起了一大早,早早就在外头等待,心中盘算着多要碗粥给大哥,然后还要给顾悔要一碗,当他排了许久得到一碗粥,立刻小心翼翼端着碗站到顾悔面前。
他手中的破碗还是他们两兄弟仅有的值钱物,他得等到顾悔吃了才能再去领一碗。
顾悔并不缺一碗清粥,但在夏安的眼神下,他还是接过来一口饮尽。
夏安见状,开心一笑,接过空碗又跑了出去。
“这个傻小子。”
魏少通看穿了夏安讨好的心思,不由笑骂,“等了半天就得个清水般的粥,也乐得像是得到天下似的。”
顾悔微敛下眼,看着不远处半卧着的夏平,没有答腔。
夏安生活在这个破庄园里,说是不幸却也幸运,毕竟他有个兄长护着,让他在艰难的环境中依然保有一颗赤子之心,只是这份热切在现实的磨难之下又能维持多久?
想到这样一个纯真的孩子最终将被磨去良善,他竟觉得心头一堵。
“听闻今天来施粥的是县令大人府中的女眷,外头夸着是大善人,但谁不知这些官吏图的不过是个善心的美名罢了。在朝为官者若有心,与其一年半载的来施碗粥,还不如多想想法子,给这些可怜人找份活计,或是开善堂安置庄园这些流离失所的娃儿。”
魏少通这人古怪,毛病也不少,但不得不说活得算是通透。
他听着庄园外头的动静,不由撇了下嘴,“今日给点吃的,又找大夫来义诊,给人看些小病小痛,明日呢?这些人的死活有谁在意,当官的还不如那孟家商户。”
魏少通来到青溪镇时日不长,但也知这地方繁华全是因有孟家窑场。
顾悔神情淡漠,对魏少通所言漠不关心。
魏少通也觉得有些没劲,不由靠上前,小声的问道:“你这年纪的小伙子也该说亲了,我观你面相早已红鸾心动,心中定是有人了。跟老头子说说,是什么样的姑娘能入你的眼?这姑娘还真是能。”
魏少通不意外的看着顾悔因为他的话而神情微动,得意的一笑,“老头子说中了吧!老头子我可是有本事的人,将来你要靠我相助的事不会少。我告诉你,老头子我如今虽是孤家寡人,但年轻时也幸运地娶了个漂亮的媳妇,有一儿一女,可惜当时年轻气盛,仗着有几分本事整天犯浑,害得儿子不慎落河身亡,伤了我娘子的心,难过地带着小闺女走了。我后悔得紧,这几年走南闯北寻人,偏偏毫无头绪,你还年轻,可别犯跟我一样的过错,等要回头人都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