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代听不下去,把人往外拽,“别总把死挂嘴上,越说越离谱,跟我出去透透气。”
“我已经说了,没事。”
叶绵转过头,看到展厅门口对着班代挥手的人,“有人找你,快去吧。”
“你确定你——”
“我确定,别婆婆妈妈的。”
叶绵直接打断他的话,“是不是要我打电话给娇娇才能请你走?”
“算我怕了你!”
班代没好气的说:“不打扰你了,不过你给我注意时间,别到了集合时间还不见人。”
“知道了!”
叶绵的口气有了一丝不耐烦。
班代的身影一消失,叶绵脸上的戏谑也跟着不见,她揉着自己的胸口,目光依然直直盯着陶俑。
“小姑娘,喜欢这个陶俑吗?”
小姑娘?叶绵的心思微动,下意识退了一步,楞楞地转头,身旁不知何时靠近了人,等看清来人的长相,她原就不好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那是个头发灰白,有些年纪的老人家,干瘦却健朗的模样带着几分仙风道骨,一身装扮却与现代格格不入,但他却一脸自在。
似乎并未察觉叶绵神情有异,他继续说道:“真是奇了怪了,冥器居然被当成稀世珍宝供着,这时代还真是特别。”
叶绵脑子一阵浑沌,下意识回道:“纵是冥器又如何?它很美。”
她口中的美并非指外观,更多是这些陪葬品背后往往包含着在世者对往生者的情感,包括不舍、关怀与深爱。
老人家对上她的目光,目光带着意味不明的深意,“千年来,无论朝代如何变迁,皆有各自的丧葬礼俗,今代丧葬烧纸紮品,名为烧祭,生者相信经由焚烧可以让亡者在另一个世界得到陪葬之物,得以在另一个世界得到安稳。”
莫名的,叶绵的脑中突然浮现了梦中她的死亡,还有那场丧礼……
“魂魂兮归来!去君之恒干,何为四方些?舍君之乐处,而离彼不祥些!魂兮归来!东方不可以托些……魂兮归来!南方不可以止些……魂兮归来!西方之害,流沙千里些……魂兮归来!北方不可以止些……”
她彷佛回到梦中,见到那日伟岸的男子盘坐于七星灯下。
这里明明没有风,她却觉得丝丝凉意轻抚而过,她的思绪飘远,隐约间似乎听到自己的声音低喃。“我等你,不问归期,允你一世长情,待君归来,尽未了情缘……”
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向橱窗内的陶俑,原本不安的心奇异的沉静下来,她似乎看到一抹白色雾气自橱窗前一晃而过,速度快得令她以为只是错觉。
她心中莫名升起期待,只是她又在期待什么?
突然之间警铃声大作,叶绵眼前一暗,耳边响起此起彼落的尖叫声,一片黑暗之中,唯一的光明只剩紧急出口的照明灯。
“叶绵!”
叶绵似乎听到了班代的叫唤,她想回应,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她捂着胸口,一阵熟悉的窒息感袭来,几乎让人无法呼吸。
她已经多年没有发病了,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
她的脚不知被什么绊了下,整个人往前一摔,原以为的疼痛没有到来,反而觉得自己身子一轻,飘了起来,四面笼罩着雾气,她整个人就在雾里。
她又回到了自小纠缠自己的梦里,混沌的意识中,感觉到似乎有只手放在头顶,巨大的手掌温暖又有力,她在雾气之中闭上眼睛,沉沉地睡去……
姊弟俩相依为命
“舍得回来了?”
一片黑暗中,突然传来阴恻恻的声音,把偷偷摸摸溜进门的叶谨吓了一跳。
屋内的陶豆灯被点起,出现在微光下的秀丽容貌瞬间使得简陋的屋舍都耀眼了起来。
叶谨不由撇嘴,不得不说他姊姊这相貌,十里八村内还真找不到可以比肩之人,只不过现下她的脸色不太好看。
他心虚地抬手摸了下鼻子,粗着声音先发制人,“叶绵,你是有毛病不成,三更半夜不睡觉,一声不吭的坐在这,差点把我吓出好歹来。”
叶绵起身将陶豆灯放在桌上,一声不吭,迳自用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他。
叶谨对上双胞胎姊姊的目光,越发心虚,手脚都不知何处安放,偏偏外头还不恰巧的传来狼嚎,他不由在心中低咒了声。
此处乃凤翔县青溪镇外的桃花村,之所以叫桃花村,是因为村中有几株据说已有百年的桃花树,桃花村位于八相山的东面山脚下,连同桃花村在内,附近还有槐水村、大相村、小相村。
凤翔县产陶,八相山南面便有窑场,是为孟窑,几个村落数百余户人家,大部分都在窑场内工作,以制陶为生。
孟窑所制陶器以民生用品为大宗,举凡盛水的陶罐、盘子到品酒的角杯都有,平时也会制造代替真人的冥器。
孟窑是京城三大商户孟家所有,位在孟窑周遭的村民只要肯干活,不怕高热,都能在孟窑找到养家活口的生计,安稳过一生,说句青溪镇大半人口都是靠孟窑养活的也不为过。
时至今日,还有讲究的人家每逢佳节准备东西替京城孟家祈福,期盼孟家顺遂,大伙的日子也才能平顺安康。
安稳的生活使得人人皆视在窑场干活为正经活计,叶家二房的叶谨虽说长得相貌堂堂,但以打猎为生,在众人眼中就算是个不务正业之徒。
村中老者在桃花村下纳凉,闲话家常时,看到叶谨捎着弓来去总不免觉得可惜。
叶谨的爹叶晋生有一身制陶的好手艺,年纪轻轻就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匠人,烧制的陶器少有失败,孟家在京城行杠生意的管事每每遇到显赫人家要冥器、陶俑,都指名要叶晋生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