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剩余拒绝的话全部破碎在漫天飞舞的风沙中,明景宸只看到马上之人忽然一个探身,朝自己半俯下腰,然后就感到腰肢一紧,整个人就被高炎定这厮掳上了马背。
对方火热的胸膛紧紧贴在自己脊背上,中间隔着几层衣物都无法阻隔这股灼人的温度,身后坐着的仿佛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被烈日烤得滚烫异常又固若金汤的高城。
两条健壮的臂膀将他圈了起来,像是在占地为营,高炎定一手执马缰,一手帮明景宸戴上兜帽遮挡风沙,“累了就闭眼睡觉,有我在,必然不会叫你滚下去。”
说着甩了甩马鞭,口中长喝一声,马儿就撒开四蹄朝前飞跑了起来。
明景宸不适地动了动,对方的大腿下意识贴了过来,随着马匹疾奔驰,那蓄满力量的肌肉绷紧到了极致,与自己的腿根之间几乎严丝合缝,不留余地,然后反复摩擦。
这种情况下,明景宸哪还有睡意,只恨不能立刻从马背上跳下去好离这家伙远远的。
然而前后左右全是疾驰的将士,旌旗招展,沙尘漫天,声势之浩大将他要说的话全部吞没,耳边除了猎猎风声就是磅礴的马蹄声,整片戈壁都因为这些人全前行的动静微微震荡。
仿佛这不是一支六百多人的队伍,而是百万雄师,气吞山岳。
一行人回到安宛的时候,重阳节已经过去了好几日,听雪堂廊下摆着好些傲然怒放的秋菊,香气盈天。
梅姑领着珠云及一干仆从已在门口静候多时,一直等到了日薄西山,才见到一辆低调的马车远远地朝这边驶来,刚在院落前停驻,驾车的潘吉就跳下了车,亲自为里头的人打起帘子。
高炎定抱着明景宸径自从车上下来,梅姑和珠云立马围了上去,只见怀里的人双目紧闭,丝微乱,面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脸上尤带着餐风露宿后的憔悴狼狈。
梅姑心疼得不得了,连忙唤珠云去外头传大夫。
高炎定脚步顿了顿,道:“不用去叫大夫,进城前就让人快马去传了,先进去再说。”
他将人抱回寝居,让梅姑等人给明景宸擦洗换衣,自己则寸步不离地守在床头,不敢教对方离了自己视线片刻。
大夫来得很快,仍旧是先前的那位军医,他熟门熟路地把脉开药,一边斟酌方子上的几味药,一边对高炎定道:“王爷暂且宽心,景公子身子弱,受不住长途奔波之苦才会热昏迷,等吃了药,先观察两个时辰再看看。”
“若是吃了药仍不退热又该如何?”
高炎定没那么好糊弄,面孔一板堪比阎罗。
军医苦笑连连,小心试探着说道:“要不然,王爷您还是把薛神医请回来罢?”
每次给景公子看诊,他都心惊肉跳的,就怕对方一旦有个三长两短,面前这位杀神就要把自己拖出去军法处置。
自己老胳膊老腿的可受不住那胳膊粗的军棍。
无奈之下只能祸水东引。
高炎定愤愤地一拳捶在床柱上,“我就说要把薛苍术寻回来!来人!”
现下他已经没有多余的理智去管明景宸是否同意了,一叠声地将金鼓叫到跟前,十万火急地嘱咐他道:“命探子尽快去寻薛苍术的踪迹,不论她愿不愿意,绑也给我绑回王府来,快去!”
“是!”
金鼓不敢耽搁,连忙飞奔出去传令。
等汤药熬好了端上来,高炎定亲自把药一点点喂下去后,才疲惫地捏了捏眉心,舒出一口浊气来。
梅姑道:“王爷,您赶紧回去休息罢,这儿就交给奴婢。”
高炎定瞧了眼天色,见外头都黑透了,他站起身,取过一旁的披风系在身上,“今夜是歇不成了,我还得去军营一趟,夜里你们几个辛苦些,若有事立刻遣人来知会我。”
“奴婢晓得。”
送走了高炎定,梅姑和珠云一刻不离地守在床边,中途军医又来看了一回,嘱咐她俩用烈酒给明景宸擦了一回身后,温度总算慢慢降了稍许,到了天明,人倒是醒了,只是精神气仍旧恹恹的,憔悴支离得像是纸做的美人灯笼。
梅姑亲自熬了一碗鱼糜粥,里头掺了胡萝卜和绿叶菜,一丝腥气也无,吃一口满嘴的嫩滑鲜甜。
明景宸吃了小半碗,经不住对方的苦苦劝食,又勉力吃了剩下的半碗,梅姑方才眉开眼笑。
像这般一日三餐被人端到床头,吃完再灌下一碗苦涩药汁的日子,明景宸已经在这短短一年的时光里经历了无数次。
好像自从来到这个荒谬的时空,遇到了高炎定这个人,大半的光景,自己都是这般虚弱不堪地躺在床榻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多走两步路,多说一句话就会晕眩阵阵,力有不逮。
明景宸摩挲着枕下的小瓷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