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昼叶甚至都快记不清那些给她传纸条的人的脸了。
但是她记得,自己拒绝了每一个人。
当时有一个元培学院的大一男孩,在给师姐递纸条时,甚至在她的书里夹了一支紫色的燕子花。
——和一个异性开始一段关系是一件非常玄妙的事情,非常考验感觉。无论对方有多优秀,但是如果不来电的话,对方做什么都没有用。
二十五岁的沈昼叶看了看那纸条。
那纸条真正吸引她的地方是纸条引用了一句来自巴勃罗·聂鲁达的诗。
——年纪尚青的巴勃罗·聂鲁达写给他的情人的,那首著名的《二十首情诗》的第十四首。
沈昼叶抬头看了一眼在上课的陈啸之。
阳光拢在这个让她感到陌生的人身上。二十五岁的他相较过去又抽了条,英俊的面孔褪去她曾经熟悉的稚气,变的棱角分明——他站在讲台上的模样,称得上光芒四射。
不是所有人都能讲出这样的课,做出他那样的研究,更不是每个人都能有这样清晰的逻辑和恐怖的知识储备,创新能力和思维。
陈啸之已经很陌生了。沈昼叶发着呆想。
——可是,二十五岁成人的他身上的每一分光芒,都能看到年少的陈啸之的痕迹。
那光芒荣耀的少年还在这里,只是他长大了。
——沈昼叶甚至难以说出口,可这年轻的教授好像就是为天体与宇宙,为万物之理而生的。
下一秒,在金黄的阳光和花影的笼罩之中,陈教授在黑板上画了个巨大的扇形表示恒星结构空间,将粉笔一扔,以一口标准的美西口音问下面的学生道:
“所以,要想知道恒星的结构,是要靠学者们建立模型,进行下一步推论的。我们显然不可能在温度几千上万度的恒星上钻个洞,看看他们里面长得啥样。”
“我们都知道,宇宙恒星几千度高温可以让人体瞬间气化。”
陈啸之漫不经心地说:“——连骨头都不剩。”
“而我们天体物理学家的观测本身就是在燃烧预算,因此我们在进行实际的观测前,必须要有足够的理论支撑。也就是我们的假设与推论必须要达到令人满意的程度,要无懈可击。”
陈啸之又道:“因此天体物理学的一个重要的研究手段之一,也是它和其他应用类学科的不同——我们首先需要简化假设,然后列出基本的方程组,找出相关的边界条件,最后再进行实际的观测来检验我们的假设。”
陈啸之问:“我先来问问第一步,你们如何简化假设。”
“假如我,”
年轻的陈教授拍了拍手指上的粉笔灰,锐利地看着下面的学生,问:“想知道一颗恒星的结构……那么首先,我应该建立一个怎样的模型?”
下面一个黑人女学生不知说了什么,全班都在大笑,连陈啸之也在阳光中弯了弯眉眼。
沈昼叶愁眉苦脸地喝着苦咖啡,发觉陈啸之居然很有一种老师的和蔼。
“完全错误。”
陈教授友好地道:
“而且我发现你的流体力学知识非常薄弱,你甚至都没考虑这个因素。”
那黑人女学生一口奥尔良口音,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看着陈啸之说:“我还没有修流体力学。”
陈啸之笑了笑:“那你最好修了再来,否则修这门课会遇到很多困难——我找个人来回答这个问题。你们将如何建立模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