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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节(第2页)

加勒特温和地说:“谢谢。”

沈昼叶跑到出餐的吧台旁,拿起了两杯写着他们的编号的饮料,可是在灿烂的阳光中,沈昼叶看到加勒特给她买的饮料旁边,还有一杯——加了双份奶油的香草拿铁。

那杯奶油几乎能溢出来的拿铁的杯身上,凝结着薄薄的水雾,就这么停留在了阳光之中。

-

……

「昼叶,我总觉得,你距离崩溃只有一步之遥。」

这是与她住了两年的博士室友搬离宿舍时——也就是今年的四月末——对沈昼叶说的一句话。

那时候她室友已经提交了退学申请——博士学位的要求并非普通的本科甚至硕士能够比拟的,退学对博士生来说,就像他们延期一样,是一件相当常见的事儿。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拿到学位。

曾有人总结过,硕士学位好比导师告诉你远处有只兔子,你把兔子抓过来,就算毕业了。而博士学位是导师告诉你我想要一匹马,但是我不知道那匹马在哪里,现在我给你一根绳子,你去找吧——而你在找的过程中可能会发现那根本不是一匹马,可能是头老虎或者恐龙。

因为硕士只是‘会了方法’就算满足了要求,毕业时证明‘我学会了方法’就可以。可是博士——博士研究生,在拿到世间最高的学位的时候,是要在世间留下一些不一样的东西的。

这群饱受世人调侃甚至自己都在疯狂自黑的‘秃头怪’从来都不只是秃头而已。他们要拼尽全力地钻开人类迄今未知的领域,钻开已知与无知的壁垒,创造一条新的路——而他们在钻透的时候甚至都不会知道这件事能不能成功,我的血汗会不会是徒劳的。

这甚至不是读博最痛苦的地方。

最痛苦的地方在于同龄人大多已经干出了一番事业,可能已经世俗意义上地成功了,有车有房,女儿可能都能绕床跑——

可这群切切实实地奔三了的博士研究生,领着每个月一千五的国家补助,有突发情况得要去问父母要资助,做着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出结果的实验,等着不知何时才能来的期刊评审人的意见。

啃老。一事无成。前途渺茫。就像他们所自嘲的那样,连头发都一天比一天少。

能坚持下来的人不多——会有许多人在半路上疲惫地晃起白旗。

而沈昼叶的室友就是晃白旗的人之一。

万柳宿舍区的住宿一向紧张,在终于递交了退学申请后,她室友和导师协调了搬离宿舍的时间,以便让新同学住进来。沈昼叶提着她的行李送她下楼,与她送别。两年的时间中她和沈昼叶相依为命,两个人都彻夜不归,在办公室熬夜数着天明。

「昼叶,你绷得太紧了,」她室友心疼地说:「可是又没人依靠。」

万柳的春风吹过两个女孩的裙角,在阳春京城中,沈昼叶红着眼眶道:「胡说。我才不会崩溃呢。」

「你过得太苦。」她室友难过地说:「但是你从来不说出来,只有和你特别近的人才知道这件事。」

沈昼叶红着眼眶摇摇头。

「——可是无论如何,我的朋友,我祝你快乐。」

她室友说。

那个女孩说完,放下提着的沉重行李,在无尽的春风中,与沈昼叶短暂地拥抱。

时隔半年,沈昼叶想起那个拥抱都会觉得有种难言的酸楚,像是少年漫画里最后的托付。

而她室友说的那开场白,沈昼叶当时否认了,可是她后来每次回想起那段对话,都会发现她那时的室友说得没有错。

——她身上的确压着太多的重担。

距离崩溃,真的只有那么一点的距离。

只不过沈昼叶每次都忍了下来,将一切痛苦闷在了心中。

……

午后的阳光如蝴蝶盈满房间,将满墙写满公式的黑板映得发光。黑板上擦掉了大半,光映着细微的粉笔灰。

陈啸之手里捏着支粉笔,闲散地坐在,抬头看了正走进办公室的沈昼叶一眼,接着直接地冷冷地开口兴师问罪:

“——沈昼叶,我看你昨天够沉默的。”

沈昼叶沉默了一下,小声说:“……我不知道该问什么。”

陈啸之是指沈昼叶在伯克利沉默的那一个下午——沈昼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旧账重提,但是却明显地感受到了陈啸之压抑着的愤怒。

“怎么?”

陈教授冷漠地看着她:“我问你对这个课题有什么想法,你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问你最近看了什么文献,你就给我拿出一堆八百年前的、我本科的时候读过的综述——综述?你知道综述是什么吧,有意思么?”

……算总账来了。

沈昼叶窘迫地道:“……我就是看……”

……我只是看了那些。

“——我实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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