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太子妃惹怒皇帝,被打了一顿,过后皇帝又赏赐不断,罚俸了两个施刑的卫戍,连带跟在皇帝身边的亲信近臣王劭袁充都受到了牵连。
天恩难测,是以贺盾虽是被关进了这公子贵族进来出去都得脱层皮的大理寺牢狱,却也没人为难她,一应都是毕恭毕敬的。
更何况还有太子在。
太子不在大理寺贺盾也有熟人。
杨约领着大理寺卿的职务。
贺盾还没进门他就在大理寺门外头等着了。
现在杨约让狱卒搬了个摇椅来牢房外,自己双腿交叠舒舒服服地躺在上头,旁边小案几上搁着盘花生米,他一口一个扔进嘴里,连着蚕豆子吃得咯嘣咯嘣脆,看贺盾蹲在里头看着他,给她分了一把,嗤笑道,“你是不是傻?”
一见面杨约就问你是不是傻,再有就是你是不是疯了。
贺盾能理解,她实在是黔驴技穷,迫不得已才把独孤伽罗的寿数说出来的。
不过似乎没起什么用,杨坚话里话外就是觉得她和独孤伽罗小家子气,揪着先前仁寿宫的事不放,非得要逼迫他。
在男人眼里,大概觉得为这些事伤心她们是小题大做了,一哭二闹三上吊,妇人行径。
贺盾蹲在这大牢里,真是觉得有心无力,杨坚被太平盛世八方来贺的喜悦蒙蔽了双眼,到了粉饰太平的份上,见不得听不得一丁点不好的事,也不肯好好看一看独孤伽罗,看不到独孤伽罗消瘦倦怠强打精神的模样,也理会不到独孤伽罗不再探查打听他的行踪、不再关心宫里伺候的宫女美丑不是想通了大度贤惠,而是哀莫大于心死意气消沉了。
独孤伽罗身体暂且看着是没什么大碍,但郁结于心四个字,坏起来要人命要比病菌快得多,并且会让疾病变得无药可救。
贺盾也不好怂恿杨约去劝诫皇帝,一来怂恿不动,二来杨坚现在的情形,上去说就得提着脑袋进出,她是有着这么多年的情分在,又借着阿摩的光,才会捅了这么大篓子还在这好吃好喝的。
杨约见她没有闲聊的兴致,就在外头陪着她吃东西,末了道,“你身上不是有伤,蹲在这难受,去里头躺着睡罢,放心罢,这牢里刚打扫过,也没有蛇鼠虫蚁……我今晚当值,在这躺着也是一样的。”
大理寺常常用来关押宗室亲戚,还有些嚣张跋扈的贵公子,审理阶段不确定罪行前,日子还是过得比较舒服的,贺盾这一间干净整洁,比那些屋有漏雨的穷苦人家好上好几倍了。
只她现在哪里睡得着,贺盾摇摇头道,“我也睡不着,我在这等阿摩呢。”
杨约点点头,低声道,“来看你的人多,都被我挡在外头了,听说今日替你求情的人也多,这不是好事,聪明的如李家一族,略略打听你还好便回去了,有不聪明着急的,直愣愣就要去找皇上说理求情,阿月你最好与阿摩提点一句,别让事情闹大了。”
贺盾点点头,她身份是太子妃,与文臣武将有些交情皇帝不放在眼里,但若质疑皇帝的决议,那就是拉帮结派,太[子便有党羽遍布朝野的嫌疑。
贺盾记下了,轻声道,“惠伯你回去歇息罢,不必管我。”
杨约估计是担心她,否则守值也轮不到大理寺卿亲自来守的。
杨约听外头有人行礼说见过太子殿下,便点头道,“好罢,太子来了,他陪你罢。”
杨约交代了两句,说她冷了饿了渴了叫旁边的小狱卒便可。
贺盾道了谢,杨约便走了。
贺盾站起来,眼巴巴地望着通道那头,就等着太子殿下来探监了。
杨广老远便察觉到了贺盾火辣的视线,地牢里烛火昏暗,杨广走过去便见他的妻子双手握着铁栅栏正眼巴巴地看着他,头上蹭了些稻草渣沾着,身上衣裙皱巴巴的也不干净,看着真是有些好笑可怜。
杨广伸手在她额头上重重弹了一下,无奈道,“说了几遍长辈的事你莫要插手,就是不听为夫的,现在好了,搞来地牢里蹲着了。”
她也知道插手失礼,但她是当真希望独孤伽罗能好好的,贺盾朝杨广道,“阿摩,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没有骗你。”
杨广把她头上的稻种渣拿掉,应道,“我知道了。”
他同样希望皇后能长命百岁,但事已至此,无人能改变,包括他和贺盾在内,皇后存了心结,覆水难收,死结,解不了的。
贺盾看得出杨广心情也不好,在牢里面的稻草地上坐下来,黯然道,“父亲心里还带着气呢,认为母亲贪心不足……我其实很想问问他,要是母亲碰了旁的男子,他大不大气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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