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这一场情缘的不确定,都深埋在心里,若是无心,难以察觉。
父子之情到了这地步,他心里又该有多失落、难过?
毕竟,他不似她和姐姐,以前是在双亲的宠爱、信任之下成长的。
谁承想,原本如满月般的双亲,忽然残了黑了半边。
他要担负、忍受的,未免太多。
第一次,迫切地想见到他,特别特别想。
偏生只能想想而已,眼下不能够——程府下聘的日子,眼看就要到了,她无论如何也没有出门的可能,他也有太多事情要应付,无暇他顾,便是得空,也会为她考虑。
她心绪受到了一些影响,上课时偶尔走神,幸亏程询私下送她的书籍、摘记让她总能先一步领略功课,不然的话,怕要效法姐姐,惹得叶先生放任自流。
说起来,姐姐这一阵真有点儿学够了的意思,偶尔叶先生敲打两句,也不当回事了。
姐姐要是能够没心没肺一些,也不是坏事。怡君起初是这么想的,可是,程府下聘前后,姐姐开始整日里打蔫儿,便不能不让她担心了。
和什么有关呢?因为蒋国焘近来都没再来串门么?
这一晚,她找到姐姐房里,笑道:“今日我能不能歇在你房里?”
倚着美人榻发呆的碧君听了,敛起思绪,恍惚地笑一笑,“自然好啊。”
“说话可要算数,我要和你挤着睡,说说体己话。”
“那是自然。”
碧君知道,是自己又让妹妹担心了,歉意地笑了笑,沉吟一会儿,轻声道,“有些话,我的确是要跟你说一说。”
“洗耳恭听。”
姐妹两个歇下之后,遣了值夜的丫鬟,碧君凑到怡君身侧,好一会儿才低声道:“蒋二公子……不,二表哥……”
“他可有一段日子没来了。”
怡君侧转身,在黯淡的光线之中看着姐姐,找说辞打开话题,“该不会是和你吵架了吧?吵架也没事,不是外人才会吵架。”
“没。”
碧君摇头,“是出了点儿事。起初,他说……”
咬一咬唇,忍下羞赧,“说没把我当亲戚,更没当什么表妹,只把哥哥和你当做表兄妹。我当时没吱声。”
“我们几个都这么大了,才做正经亲戚来往,怎么可能真有亲戚情分。”
怡君和声道,“亲戚是长辈之间的事儿,我们以后也要按照亲戚的礼数来往,相互关照着,但心里应该是把对方当做交情不错的朋友看待吧?他这意思,我明白。后来呢?”
碧君抿一抿唇,“后来……他就算是把话挑明了。”
说着话,抚了抚有些发烧的面颊,“你已经定亲了,不然我真是没脸跟你说。挑明之后,我不知道怎么应付,跟他……僵住了。”
“僵住了?”
怡君睁大眼睛,“这怎么说?——你不给他准话,他就也不来找你了么?”
“也不是。”
碧君如实道,“他说他不会催促,给我时间斟酌,等过一两个月再来。”
“等那么久?”
怡君啼笑皆非,心想,一两个月之内,父母要是把姐姐许配给别家怎么办?蒋国焘了解姐姐,但真不了解她们的双亲。
“是啊。”
碧君语声更低,“近来,罗妈妈隐晦地提点过我几句,说娘心急火燎地想给我定亲。我便知道不能拖延,静下心来,细细回想他这个人……起初是一朝被蛇咬,到这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