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校运会,她站在班级人群中,跟个初中小孩儿误入高年级一样,很不显眼,又异常引人注目。
那年校运会最大的笑点,是高一年级某个小女孩,没有报任何运动项目,但却在校运会上晕倒了。
就是她。
金唯有低血糖,高中走读,因为那天学校没有课,只是去参加个校运会开幕式就可以回家了,所以她省钱,没有吃早饭。
金唯记得零八年的十月份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冷,那天早上操场除了风还是风,她穿着单薄又宽松不已的校服,裙子下露着一双细腿,在人群中瑟瑟发抖。
好不容易挨到一个小时的开幕会结束,大家一哄散开,但同学拉她去给准备开始的跑步项目加油。
金唯就去了,打算看完几分钟的跑步项目就回家。
然而那天没吃早饭,在凛冽寒风中与热闹喧哗有些推搡的人群中,走了几步,她忽然浑身冷汗潺潺,接着眼前一晕就倒在了跑道边上。
那边热火朝天准备开赛的同学与老师都不知道人群后的事,只有周边零星的几个同学看到有人倒下。
但是他们害怕地退后,腾出一个怪圈,让她一下子不觉得呼吸困难了,周边空气蛮清晰的。
大约两三秒,喧哗中隐约感觉有人将她腾空抱起,然后走向了哪里她也不知道,她全程闭着眼,昏昏沉沉什么也不知道。
醒来是在简陋的览中校医室。
第一句话听到的是医生说:“低血糖了,早上肯定没吃早饭。”
再然后,金唯睁开眼,入目所见,一个穿着览中湛蓝色校服的少年立在床侧,手里正剥着一颗糖。
校医室的床放在窗边,正对着少年的窗外有一排栾树,十月份是栾树的果期,粉红色的果实层层叠叠挂在枝头,阳光裹着果实棱角分明的影子投在男孩儿校服上。
他好像一身星星。
见她醒了,少年伸手把东西喂到她唇边。浓郁的香味弥漫在干涩的口中,她才知道那是巧克力。
吃了颗很甜很甜的巧克力,她感觉人有了点力气,精神了不少。
剑眉星目的少年扯了抹浅笑,跟她说:“医生说你低血糖,以后要记得吃早餐。”
那时候他说话也似此般,清冽,磁性,很轻,有点像在耳边呢喃细语,让人耳朵发痒。
“哦…”
她当时只能发出这个反应,点点头,很是乖巧。
这时医生说:“这孩子这么小,不是览中的吧。”
少年瞅了眼医生,说:“她穿着校服你没看到?”
“像小孩儿偷穿大人的衣服,估计是家里姐姐的。”
“……”
少年抱着怀疑态度看她。金唯记得,那天她摇头说,她才十四岁。
说完他粲然一笑,磁性的嗓音说了句很动听的话,“年纪小,自然小巧玲珑,这年纪能考上览中,已经干掉百分之九十的人了。”
医生无话可说。
金唯不止年纪小,个小,胆子也小。
校运会老师磨不上她参加,后来不久后的元旦晚会,老师就怎么也没放过她。
原因是老师不知打哪儿听说她会弹琵琶,觉得在一众常见的钢琴小提琴的现代乐器里,矜贵迷人的琵琶很是独特新颖,所以非要她参加,给班级拉个分。
可是金唯胆子小,压根不想上台,最后是死鸭子上架,被逼上去的。
金唯会弹琵琶这事,是因为外婆的原因,外婆是览市老市区评弹园子里出了名的评弹老师,上过很多节目,录过不少晚会。
她从小就耳濡目染会这门乐器了,弹得勉强还行。
元旦那晚,览市冰寒料峭,学校空旷老旧的礼堂舞台上,青砖黛瓦下,廉价的射灯投在一面淡青色的帘子后,衬出一个隐隐约约的女孩儿轮廓,她穿着一身素青色连衣裙,抱着琵琶端坐在舞台中央,弹了一曲琵琶行。
这个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效果还是金唯央求老师求来的,说不要让人看到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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