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阴云渐渐散开,天光自云层间隙散落大地。春日的山谷之上春草合着泥土被强劲的脚力践踏在一起。一把银白雪亮的大刀竖立在草地之上,大刀刀尖深深插入草地泥土之中。
那人高的长刀,在天光下泛着寒光,只是此刻这寒光不甚逼人,因为那长刀刀锋之上,从上而下已经裂了无数条细缝,再看锋利已然不再。而那刀锋中央还有几道明显的裂口。有一道裂口,陷入刀身三寸,若非此刀之宽,只怕早已被那一道砍断了刀身。
残刀竖在山谷之上,山风呼啸,紧挨着长刀的地上躺着一个灰衣壮汉,他身材高大,身躯之长,那一把一般人高的长刀立在他身侧,竟也只有他一半身长。
灰衣上染满了鲜血,那只向着一侧长刀瘫痪在草地的右手,此刻已经满是鲜血,已看不清五指。
他的眼睛是睁开着的,但却空洞无神。黑眸映着的天上云涌。
在灰衣壮汉身侧,山谷之上还有立着另一个人,一身黑衣,一把黑刀矗立在风云下。黑色的锦衣上染满了血,敌人,自己的早已分不清。胸前那一条被刀锋划破的衣口,只毫米之差就刀陷**,若非避之及时,那样的力量袭来,一刀便可被削成两截,当场毙命。
他看着草地上的人,对着他道:“此战结束,你已败我。通关也被攻破,纳兰业弃城退回了崠国。”
说着,他看了一眼山谷下的遍野尸横,抬头看了一眼风云涌动,收了手中的刀入鞘,第一次见他仰头深呼了一口气,然后听着他用深长的语气说话。“我不想再战,不想再有无数性命为战争牺牲,只望两国就此交好,和平共度。”
躺在地上人,若不是胸廓间还有起伏,只看一眼并不会认为他还活着。
他依旧看着天空,没有言语。
世诚提了刀,转身离去,走了两步,他顿下了脚步,留了句话在山谷。
“若是有缘再见,希望你我不是刀锋相向,而能把酒言欢。”
黑色的身影走下了山谷,这两个交战了数百回,从十几岁初次交战直至今日,似乎终于有了个结果。
……
山谷远处,数千铁骑兵整齐庄严的并列,安静地等待着黑衣男人。
山谷之下,铁大牛扶着隔三儿,二人看着走来的男人。
男人走近,看了二人一眼,只道:“走吧。”
他率先走着,二人跟在身后,三人之间再没有任何过多的言语。
阴云涌动,凉风刮起,三人衣衫纷飞。他们自满目尸身的山谷里走来,走向等待已久的铁骑队。
……
战事了结,通关收回,世诚书信派人送去望城,等待陛下的命令,准备班师回朝。在还未得到陛下旨意之前,他还必须一直待在边关。
通关平复之后,三军将士开了庆功宴后,他便派了一员大将镇守通关,留下军队在通关口扎营,自己带着冷蝉回了加关。
世诚原本想立马就赶回加关城内去看柳月的,但被与他一路回来的邵青阻止了。非要他在加关口养好几日伤才准去。
那日与阿木尔多伦的一战中,他虽战胜了阿木尔多伦,但自己又何尝没受伤,两道不长不短的伤口在身上,虽不伤及性命,但就策马奔腾也是在疼痛中度过。
邵青见他如此,心中为他疼,想着他竟能为那个女人如此,心中又更酸。但不管怎样,他无法放任他不管,所以到了加关口他强烈要求他养几日伤再去城内。
都已经到了加关口,只几十里的路,策马一个半日的时间就能到,世诚却还是忍住了想立马见到她的冲动,决定了在加关口修养几日。不为别的,就为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受了伤,让她为自己担心。就为了到时能将她用力抱紧。
……
加关口的医药房内,男人精壮的上身除了那些旧伤疤,又多了两道鲜红的伤口,四十许岁的大夫给男人伤口换着药。
大夫只认真手上的事,不敢有何言语,只一旁的另一个男子,看着眼前的一幕,却是眼里有痛,他道:“这些年三哥为了玥国付出多少,这身上每一道疤,都可以证明。除了三哥,其他皇子哪个配做日后玥国的帝王?”
这话一出口,身后正在为世诚换着药的大夫手间不自觉抖了一下,世诚自然感觉的到,他并未说话。
一旁的邵青看了一眼中年大夫,见他专注手中的事,仿佛没听到。也就没有多言,但也不再提及方才的那些话。
……
通关战胜的捷报传回皇朝的那日,同时还有另一个消息一同传入,那就是梁相之子梁成博,在通关一战为国捐躯。这一消息的传入,瞬间让梁家陷入悲伤之中,相国梁宇更是因为白发人送黑发人,当日就晕倒在屋内,卧榻不起。
皇帝体恤梁相丧子之痛,又因少年为国尽忠而粉身碎骨。特追封梁成博为候远大将军,赐天元宝剑,传一世英名。
这个消息三日后又从望城传到了通关,连同一起带回的消息还有一个,便是陛下旨意暂时命三军将帅留守边关,按兵不动,待他召唤,再行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