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及她骂朱之文的那段小视频,以及另一段小视频,也不知道是谁拍的,就在隔壁桌,她跟一个号称女权主义者的男人吃饭,对方说:“我当然支持女权主义,但真正的女权应该是平权,每天在网上发疯可争取不到我的支持……”
钱闪闪轻笑着说:“你可能会沉迷于你所谓的理智冷静,以为说一句你支持女权主义就有人感动,但除了喊口号之外,你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批评女人应该这样那样,那样这样,然后还觉得你在做什么了不起的贡献。”
“你看,我最烦的就是你这种……”
“哦不是,你最烦的不是我这种人,你最烦的是你控制不了的人。你习惯了你说什么都有人附和,夸你聪明理智,但问题是,人类从来都不是理性动物,如果你真的聪明,就知道要求所有人都理智才是不可理喻的——不过你不知道,你只知道假装理智能让你这个不聪明的小脑瓜显得很聪明,好像获悉了什么真相一样。你不过是读过几本书,上过几年学,就以为你对所有的事情都有发言权,就算鸡蛋是圆的,你也要说真正的鸡蛋应该是方的,要不然,怎么显得你有见地呢?”
餐厅里,不少人都笑了起来,对方嗫嚅了半天,道:“你凭什么说我是什么人?你了解我吗?”
“对啊,那你又是凭什么说别人是什么人的呢?你了解他们吗?”
“你这是在偷换概念!”
他一拍桌子,钱闪闪这才守株待兔般地笑了起来,说:“理智啊朋友!你这样发疯是争取不到我的支持的!”
……
这是她在一个小时就引爆了互联网的原因。
她有点生不逢时,又恰当其时。
彼时钱文铭的消息还没有爆出,钱闪闪特意把那些邀约给刘灵看,说:“现在我知道你们俩说的消费主义或者景观社会到底是什么意思了,我变成橱窗里那些裙子或者马戏团的舞女了是吧?”
刘灵笑了笑,说:“对,不过我一直觉得你还挺适合做个网红的,你为什么没去当网红?”
钱闪闪叹了口气,不屑地说:“我不知道用钱或者一大堆名牌堆起一个人设有什么意思,又不是自己赚来的,炫什么都不过是在炫耀家境而已,到底有什么可吹的呢?”
她很少谈及自己的家庭,顾西穗和刘灵一度都怀疑她是潮汕或者哪里不想结婚,所以跑出来的拆迁户,谁能想到是煤老板呢?
不过让顾西穗决定回来的,是她后面被扒出来的账号,不管是微博、豆瓣、微信、小红书、抖音、知乎……还是别的什么。
她也不红,就是时不时转发一些内容吐吐槽,面对什么A4腰天鹅臂直角肩蝴蝶骨高颅顶之类的tag,会很犀利地说:你们就一张脸,两只眼睛一个鼻子,整个身体展开了不到两平米,立起来不足一立方,到底是怎么找到这么多缺点的???
比如在炫富的话题下,会说:我怀疑你们根本没见过什么有钱人,不明白你们到底在吹嘘什么,有钱本身已挺了不起的了,为什么还要继续给他们增加什么高智商高品位的光环?我们不是社会主义国家吗?往上数三代谁不是农民?怎么就贵族起来了?
性解放的话题下,她说:因为你唯一需要的时刻是有人需要你的身体,你唯一被爱的时候是有人想跟你做爱,唯一愿意抱紧你你的人是想跟你睡觉的人。没有任何人愿意爱你,所以你投身到有关爱的游戏里,这很难理解吗?
在深夜emo的时候,她也会写一些无主情话,说:有时候也想好好地爱一个人,或者被什么人爱着,像那些正常人一样去结个婚、生个孩子、养只狗,仿佛这样人生就会有救,可是你在哪里呢?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来呢?现在过得好吗?快乐吗?你会想起我吗?
……
那些账号记录着她十八岁到三十二岁的成长,从孤独稚嫩走向无坚不摧——然后又在这一天,从无坚不摧重新走向十八岁。
但她从来都没有变过,自始至终都是一个真诚的、鲜活的、聪明的、狡黠的、可爱的,以及,孤独的,无助的,柔软的,脆弱的女孩子。
那是顾西穗根本不认识的钱闪闪。
却依然是她想要穿过时光去拥抱的女孩子。
她不知道她当时是怀抱着怎样的心情独自跑出来的,也不知道她后来经历过什么,只知道那些感受是她也曾经经历过的,在一个人睡不着的午夜翻来覆去地想,总以为只要有什么人能够出现,陪着自己的话,就什么都不怕了。
可是等来等去,她也没有等到这个人。
直到她们反应了过来,其实那个人也可以是女人——
于是,她们等到了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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