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问题就来了,如果你确定我不知道的话,你为什么说?”
顾西穗怔了怔——好的,这是他们认识以来,她最下头的时刻。她在心里暗骂:该死的男人。
他则还是挂着那副气定神闲的笑容,唯独目光变得深沉了一些,慢条斯理地说:“我们现在做道选择题好了,A,你默默讲一天,甚至一年,我耐心一天,或者一年,然后抱紧你说我永远也不会让你经历这些的;B,我现在就告诉你哪里出了问题,然后你默默生气,我再跟你道歉;C,我们像两个成年人一样坐在这里聊这件事,不是情侣,不是朋友,就是一个普通人和另一个普通人,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是一个男人跟一个女人——你可以尽情地骂,我绝不反驳。”
顾西穗皱了皱眉,讽刺地笑着,说:“你们男的是不是真的理解不了这种恐惧?”
他也跟着笑,反问:“如果我说能理解,你信吗?”
顾西眯起眼睛,他也气定神闲地看回去,虽然都在笑,但两个人都明白,他们彻底把天聊死了。
——她当然不会信。
而后是一段静默的时间,只有窗外的雨还无所谓地下着,权西森终究是无法忍受香烟的味道,摁灭了那支烟,顾西穗则一脸享受,又吸了一口,之后问:“你什么时候回佛山?”
权西森几乎快大笑了起来,说:“你都这么问了,我只好现在就回去了。”
奇怪的是,他们连产生隔阂都可以笑眯眯地谈。
顾西穗像一个成熟的人应该做的那样,非常明确地告诉他:“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分开一下,因为再聊下去我肯定会生气的。我还不确定我为什么生气,我只是不想跟你生气。”
他则说:“你现在就已经在生气了——不过你会原谅我的。”
“你想得美!”
“那当然了,大过年的,想得不美怎么行?”
他伸了个懒腰。
顾西穗依然还是被逗笑了,然后吻了吻他的嘴唇,说:“春节快乐。”
“你也是。”
那是个夹杂着烟草气息的吻,顾西穗直到那一刻,才确定她是个会恋爱的人了——她现在既能控制好节奏,也能控制住那些微小的伤心,不再默默生气了。
而权西森也全力配合。
他们就这样甜甜蜜蜜地开启“冷战”
,顾西穗怀抱着双臂,一辆抗拒地送他到门口,他已经走出去了,才突然回头,说:“之前我跟你说我去二沙岛念书是因为户口问题,现在你知道我妈是谁了,我就可以告诉你了。08年,金融危机,姚总当时特别焦虑,但我在家,她又不想让我担心,就干脆把我送到了广州来念书,寄宿制。姚总是个工作起来很不要命的人,我跟她都知道,只要我一走,她就可以什么都不顾了,估计连饭都不会好好吃。我到了那所学校后非常不适应——实际上整整三年都不适应,但第一个月是最难熬的。因为我特别怕姚总死在家里了都没有人发现,她有胃病,心脏也不好,她却根本不当一回事。我每天都在想,她要是病了怎么办,或者死了怎么办,越想越觉得可怕,有一天实在忍不住了,就打了个车到佛山,到家后看到别墅外面停着很多车,当时特别紧张,以为姚总出了什么事,结果打开门,一看,姚总正在跟她的闺蜜们喝酒聊天……”
顾西穗静静地看着他,忽然想起权西森的那几个同学,原来是这么回事。
他在说他的恐惧,那肯定跟顾西穗所说的恐惧不是一回事,不过……
“我爸在我六岁时离家出走,家里只有我跟我妈两个人。佛山那种地方,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其实是很辛苦的,何况又是工业区。但我跟我妈一直保持着某种默契,那就是自己遇到了烦心事也不告诉对方,我们俩就每天假装生活都很平顺,没有一丝一毫的烦恼。姚总跟我说,我照顾好我自己,她照顾好她自己,我们俩才有未来可言。”
听到那句话,顾西穗简直打了个激灵。
“我也不确定我跟姚总这个相处方式到底是不是对的,考虑到我们俩都还算身心健康,也没什么心理变态的地方,只能假设这种相处方式没问题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