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脱口而出,蓦然听到有人在叫“妈妈”
。
她忙不迭地转头,她的女儿盈盈站在不远处,笑微微地凝望着她,眼睛里却结了一层霜。
知女莫若母。
那一瞬间,她突然明白了一些东西,关于伏兰的舌头,关于散不尽的香水味,关于那盆生机勃勃的铃兰草。
≈ap;盆铃兰草是哪儿来的?”
苏闲的追问咄咄逼人,苗林芝望着她的女儿微笑了一下:“那是别人送我的”
。
尽管他心里早有猜测,可听到苗林芝承认,他的心还是骤然下沉。
苏闲的嘴唇动了一下,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在这时,冷不丁听到盈盈的声音,他回过头,那女孩泫然欲泣地注视着她母亲,他心情愈阴郁,在人群里找到钟云从这个废物,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而钟云从则是无奈地摊着手,表示小孩不听话,他也无能为力。
苏闲此刻也无暇找他算账,他走过去,想找个理由把小姑娘支开,虽然在他们这种环境里谈人道有些可笑,但他还是不希望让她亲眼目睹自己的母亲被抓走。
不曾想盈盈先他一步开口:“我知道你们要带她走,不管人是不是她杀的,她是位‘病变者’,这个理由足够了。”
苏闲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想说些什么,可是嗓子眼里涩涩地苦,接着又听到女孩轻声问道:“在那之前,我能和她说几句话吗?”
苏闲瞥了一眼低头不语的苗林芝,颌应了。
盈盈走过来,牵住了她母亲的手。
苗林芝抬眼注视着这个玉雪可爱的女孩子,她因她而诞生,她这么年少,这么美丽,与她如此相似却又截然不同。
她现自己其实并不了解这个孩子。
但即使如此,她还是挤出一个笑容,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脸,尽量避免让冰冷的手铐碰到她的皮肤。
≈ap;盈,妈妈……”
她本来不想哭的,可一开口还是藏不住哽咽,“妈妈以后没办法照顾你了,你已经长大了,要学会照顾自己……要好好、好好地活下去。”
她紧紧地盯着女儿的眼睛,刻意在某些字眼上加了重音,甚至捧着她脸颊的双手都下意识地加大了力度。
她希望她能听进去。
盈盈的眼睛里的寒冰已经融化成一片水光,溢出了眼眶,她含泪点点头:“我知道,您放心,我会听你的话,会‘好好’地活下去。”
苗林芝忽然感到周身冷,双手无力地垂落,盈盈担忧地凝视着她,握住了她的手。
她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她会强烈地排斥女儿对她的亲近,甚至想要用力推开她。
但她最后还是压下了这股冲动,因为盈盈抱住了她。
小姑娘凑到了她母亲的耳边,薄薄的嘴唇一张一合,苏闲见她满脸的哀戚,便退开了几步,其他人也自觉照做,为这对母女最后的临别提供了足够的空间。
母女俩的悄悄话很快就结束了,随之而来的便是分离,气氛意外的很平静,抱头痛哭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钟云从递给了泪流满面的女孩一张纸巾,苏闲侧过脸瞅了他一眼,后者会意点头:“放心吧,她就交给我了。”
苗林芝只是默默地流着泪,甚至没有回过头看盈盈最后一眼,只在迈下第一节台阶的时候,出声恳求:“苏闲,看在我以前帮过你的份上,以后我女儿她就……拜托你了。”
≈ap;放心。”
苏闲的声音压得很低,却透出不容置疑的坚定,“盈盈就是我妹妹,我会照顾好她的。”
≈ap;苗林芝的声音有些颤抖,眼泪也变得更加汹涌,“你记着,这是你答应我的,无论、无论生了什么,都不要忘记!”
苏闲垂下眼睑,与她对视了一眼,他在她的双目之中看到了太多的焦灼和恐慌,她亟待着他肯定的答复,过多的期盼和祈求化为千钧,压得他喘不过气。
≈ap;他最终还是艰难地应了下来,“只要我能做到。”
苗林芝欣慰地笑了起来。
治安所的车在楼下停着,张既白在那里与他们分道扬镳,自行回他的诊所去了,剩下的人依次上了车。
苗林芝被押上车的时候,楼上的窗户几乎都开了,躲在后面的眼睛或是幸灾乐祸,或是心有余悸,木头人一样的苗林芝对于这些窥视的目光毫无反应,苏闲倒是注意到了,却也无计可施,他扫了一圈,现二楼的李志军家里的窗户是暗着的。
他对于李志军的前后不一依旧耿耿于怀,居民楼里的老人闲话家常的时候,不止一次提过李志军年轻的时候对苗林芝曾经有过那种意思,只不过苗林芝根本看不上毫不出众的李志军。
苏闲对这种八卦并不感兴趣,也从未验证过其真实性,不过从李志军的妻子李婶对苗林芝处处针对、锱铢必较的态度,应该是有几分可信度的。
那么,对于苗林芝怀有特殊情感的李志军,真的是因为妻子的压力而拒绝为苗林芝佐证吗?
苏闲知道自己的思考角度是有问题的——他直接跨过了验证的部分,站在了苗林芝的立场去揣摩李志军的想法。这作为办理此案的公职人员是不应该的,他应当保持中立,而不是偏向哪一方,即使只是思想上。
尽管他没能证实苗林芝关于不在场证明的事实与否,但他的直觉和对苗林芝的了解,已经让他相信她的说法了。
这很不理性,他明白。
但他还是想这么做,于是他再度开口询问身旁的嫌疑人:“苗女士,接下来我把几位失踪者的失踪日期一一告知你,你回忆一下那些时间点你身处何处,在做何事,以及有没有人可以证明……”
≈ap;用了。”
苗林芝凄然一笑,“我都承认,这些人,都是我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