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真心换真心,周慈青也不会落下。
吃完今日的午食,周慈青便摆出了谈判的架势。
午食格外丰盛,周慈青取了嫩笋、山里的菌子,放在盐水里焯熟,捞出后装盘,再佐以香油、盐、酱油、醋和酸菜水。这般拌着吃清爽可口,解了平日里大鱼大肉吃的腻味。
吴家村里那些小子们又在河里头捞了好些虾回来,个个皆有成年男子大拇指那般粗细。
他是舍得油,放了虾以大火炒至色变,捞出再炸一遍。油放蒜葱姜,再以文火慢炒,放入虾后倒入酱油,料酒,糖。
另外便是小炒嫩牛肉,再是一道小炒鸡肉,再简单不过,却也是农家人难得一吃的美味了。
吴长庚平日来皆是独居,也从不亏待自个。他又是猎户,吃食本就比一般人好,三天两头便要吃肉的。
可他还是不似周慈青这般能放油,前段日子去城里打的两斤油,不过半月便被他折腾完了。
他心知周慈青都是为他着想,瞧那满桌子的菜,心里头正甜滋滋的,可又心疼。
吴长庚说:“往后可以不用这般奢侈,我便是吃上几顿素也不碍事的。”
话说到一半呢,周慈青便把筷子搁在碗上,不重不响的一声儿,却叫吴长庚乖觉闭嘴。
周慈青不阴不阳地说了句:“我也喜欢吃肉呢,我当给自个做的还不成么?”
吴长庚瞧他每回吃,菜只夹搁几筷子,一顿饭也吃不了多少。可每回的菜都做得满满当当,不由心里暖着,愈是心疼他。
“你这钱……”
周慈青哼了声,吴长庚又不吭声了。
待吃过了饭,周慈青趁着吴长庚洗碗之际,才道:“我打算替你请个地里的帮工来。”
吴长庚顿住,又继续擦碗,嘴里说:“我一个正当壮年的汉子还侍弄不好田地,需得请人来帮忙,不是平白叫人看笑话吗?”
周慈青正了正神色,正儿八经地说:“长庚哥,你仔细思量着。种田要费好大的劲儿,每日消耗的体力还多,不及你去山上打猎采药材来的钱多。这笔账算一算,岂不是你亏本了么?”
不过这笔赔钱的买卖也不能怪上吴长庚,且不说村里汉子都把田地看作命根子,这官府划下来的土地到了你的名头上,不是不种就可以不交税的。
种也要交杂税,不种也要交,换成是哪个节俭的都不愿亏本。
吴长庚道:“往日我也忙活过来了……”
周慈青道:“那往日还没有我这张嘴巴朝你讨食呢,我们俩人过日子,又何必分得这样清?你这地,你说,是不是要分我的?”
吴长庚无话可言,点头。
周慈青抿着嘴一笑,反倒为自个方才的理直气壮不好意思了。
可他如今在吴长庚面前愈发厚颜,便继续说:“既算我占了一半,那一半我花钱来找人耕作,不也是成的么。我不把这钱花出去我不舒坦,你就给我这个机会吧,长庚哥。”
他简直是拿捏人的一把好手,那清凌凌的目光直瞧着人,红嫩嫩的嘴巴抿直了。年纪小长得好,便是做出这般情态也不惹人厌。
吴长庚哪有不应的,既是如此,他便在山里头打猎时多费点功夫,好多赚些钱财攒着,填补填补周慈青这里的亏空。
他下午还是自个去田地里干活,周慈青却是径直寻上了苏知乐。
这位小少爷虽是拿起了自家的生意,却并非是全然不读书了。他爹拘着他读兵法,说是做生意也讲究兵不厌诈。
也说苏知乐不可肚里全无墨水,以免做些糊涂事引人发笑。
苏知乐还当自己尚且能逃过一劫,不想只是他的奢望,如今正怏怏不乐地埋头读书。
他一见了周慈青,面上便是一喜,眼睛亮着,嘴里却怪腔怪调地说:“哎哟哟,瞧瞧,这可真是个稀客,是什么风把你这位贵人吹到我这儿了?”
周慈青也笑:“少说这些,你既不欢迎我,我走便是了。”
苏知乐见他转了个身,真要拔腿就走人,急了:“欸诶欸,留步!留步!我不过一句戏言,你怎的就当真了?”
周慈青便转了个身,自个寻了个座椅摊着,半点都同他不客气。
苏知乐哪能不知自己是叫他耍着玩了呢,听着周慈青口中道“你还是有些沉不住气”
,他可谓是半点儿脾气都没了。
周慈青上回同他说那些和他们做生意的商人都是群老狐狸,苏知乐看他也不遑多让!
苏知乐也打量他:“可是有什么新鲜玩意要安排下去?你平日里可不会登门拜访。”
周慈青道:“这回寻你倒不是公事,而是我家的私事。我想找个侍弄田地的一把好手,去帮帮长庚哥照顾他家那块田。我住他家,吃他的用他的,总要回报一二。”
苏知乐奇了:“据我所知,你可不是个悭吝之人。我家每旬给你的钱,想是能让你还与你的救命恩人,去县里租个房子也不成问题,何必如此麻烦?”
周慈青吃着苏知乐房里的果子,差点儿叫他这话给噎住。
他心头闪过些不知名的情绪,却又给压下,不赞成地说:“话可不是你这般说的,长庚哥对我的恩情哪里是一笔钱就能划干净的,我岂是那等无情无义之人?我与他情同手足,且他家中只有一人,我自是要多多照拂一二的!”
苏知乐听他说的有理有据,心中那丝古怪也给摁下,不再深究。
他道:“你要寻的人也好说,不必你拿钱,我家中便可给你安排个人来。”
此事于苏家而言不过举手之劳,周慈青也不推脱。且苏家素来是厚道人家,他自是不必担忧会出什么麻烦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