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说主子是猛龙过江呢,您手上还带着都指挥使夫人赏的玉镯子,谁敢明目张胆的和您过不去。”
李娘子奉承道。武苹被柳娘留在冉夫人那里,教厨子地道南京菜,若不是担心冉夫人怀疑她安插人,柳娘真想让武苹在那里多待一阵儿。柳娘不放心其他人,就调了李娘子贴身服侍。
“和你家那口子学坏了,都会打趣我了。”
柳娘笑道:“一介商贾女流,算什么过江龙。”
柳娘知道外面人对自己的忌惮,现在煊赫自然无妨,若是哪里漏出丁点儿破绽,肯定被一拥而上,啃得尸骨无存。
慢一点,慢一点,柳娘在心里对自己说。
柳娘也不和当地势力纠葛,走冉夫人的路子拜见了诸位高官女眷,送上南方精美丝绸首饰,取得行商资格,又点着人往关外去了。别看宣府在北边似乎荒凉些,实际上最繁华的地方还在更北的地方,那是榷场。
如今大明还是赫赫扬扬的明帝国,周边瓦剌、鞑靼皆俯首称臣。草原上的牛羊、马匹让人垂涎,蒙古王公黄金是日用品,富得流油。
柳娘亲自带队,把聚点设在开平卫,深入草原,开辟商路。在草原上广收羊毛,并让分放出风声,开平卫的王家商行常年收羊毛和羊毛制品,可以物易物,也可用铜钱、黄金。
柳娘还在宣府和开平卫同时开了一家酒楼,名字就叫“汇南北”
,其中有道同名“烩南北”
的名菜,取南方竹笋与北方口蘑炒制而成,虽是素菜,却比荤菜更鲜美可口,十分能代表柳娘这一条商路的特色。
商路推进有板有眼,柳娘却遇到了最大的危机。
这日,柳娘正对镜理红妆,用茉莉粉细细上一层底妆,带上精美繁复的首饰,不是柳娘突然女儿心思爆发,而是开平卫指挥使夫人是个“才女”
,即便嫁人多年,也只爱弱柳扶风、精致娇美这一款,和宣府指挥使夫人冉夫人不是一个路数。柳娘每次见她,总要精致装扮一番,在她面前表现的不染“铜臭”
,走这条路是为了“不失祖宗基业,全靠忠仆操持”
。
柳娘正上妆呢,武苹就大步跑进来道:“主子,大事不好了。”
“噗嗤……”
柳娘突然笑出声来,这句台词真是太常见了,几乎成了一个梗。
“行了慢慢说,在冉大人府上也没历练出处变不惊来。”
“主子明鉴,还真是冉大人府上的消息。”
武苹急道:“冉府传出消息,冉大人有意把为他的幼子迎娶您。”
柳娘处变不惊,画眉的手都没抖,笑问:“冉夫人不乐意吧,那可是她的老来子。”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父命在前。女子出嫁从夫,夫意为天,冉大人此意已决,冉夫人如何扛得住!”
“不着急,冉大人也只不过是宣府指挥使,这九边重镇能人无数,总能找到辖制他的人。”
柳娘决心要做女子,难道不知道世道对女人的苛刻。谋求她家业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下嫁,能光明正大迎娶自然好,实在不行用下三滥手段直接奸污,女人名声为重,除了嫁人又有什么办法呢?
“可咱们生意大多在宣府呢。”
武苹作为奴婢,真是比柳娘都看重这份家业,怪不得此时忠仆多呢。
“安心,安心~药娘的前例还在呢!”
柳娘笑道,药娘乃是宣府一件奇案。当初药娘娘家死得只剩她一个,宗族也没人了,家业全归了药娘。左卫麾下千户所一个千户生了歪心思,求娶不成,直接奸污。没法,药娘嫁了,进门七天,把千户一家全干掉了。药娘杀了人施施然前去自首,出了这种事,右卫指挥使也不敢怠慢,连连上报。刑部派人下来核查,药娘供认不讳,没等明正典刑,在狱中自我了断了。这往后谁要是说起药娘来,也只能叹一声脾气烈,谁也不能说她错了。倒是当初那千户遭人鄙夷,谋算孤女的家产没成不说,一家子都搭进去了。
柳娘不愿嫁,冉夫人还不愿娶呢!
冉夫人泪眼朦胧道:“你个没良心的,轩儿可是咱们老来子,我三十岁才得了他,眼珠子似的看大了,你就让他取个走商了女人?还是二十都嫁不出去的老女!”
冉将军看一向刚强的老妻哭成这样,可不要意思直接拍板定了,软语解释道:“哪儿有二十,不过十九嘛。”
“你还给我钻字眼!”
冉夫人气道。
“你往日不是挺瞧得上她的吗?一会儿留吃饭,一会儿送镯子的,娶回来孝敬你多好。”
“底下孝敬人都那样识趣我自然瞧得上,可做我媳妇儿就差远了!不说大家千金,至少也得是闺阁少女吧!王柳娘这从小跑江湖的,抛头露面不说,谁知道她是不是处女。你看她手下那些年轻男子,那么多男人围着她一个,肯定不是了!”
“唉,你这又说的什么话,咱们宣府什么时候也不禁寡妇再嫁啊,寡妇都能再嫁,更何况人家头婚的。”
“我说老冉啊,你没毛病吧,她给你灌迷魂汤了!年龄大不计较、抛头露面不计较,现在不是雏儿也不计较,那我儿子还娶什么娶,直接去楼子里拉个女人来吧!”
冉夫人揪着冉大人的耳朵,气不打一处来。
“嗨,嗨,放手,你个老娘们,怎么说动手就动手啊!”
冉大人功夫再好也不能和老妻动手啊,连忙跳开了。
“我不管,今儿你要是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我就让人砸了王柳娘的店,让她勾引人!”
“坐,坐,得,你既然要句实话,那我就直说了,坐!”
冉大人拉老妻坐下,细细道:“我问你,你觉得咱们轩儿能娶个什么样儿的媳妇儿?他可有功名在身,或者武艺非凡,论文论武都排不上号,那他可精通庶务,能养家糊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