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眼色,善琴的红玉一身璀璨红衣,款款坐下,小丫鬟捧上香炉,红玉便素手扶弦,缥缈琴音在楼中响起。
琴声很好听,就是声音太小。古琴高洁,谓之知音。青楼楚馆技艺再高,失之意境,亦落下乘。本就是附和客人的琴音,红玉又有下马威的意思在,一首闲适优美的曲子,弹得浮躁炫技。
明月毫不客气笑了,“这就是妈妈所谓的最得意吗?”
明月走到琴桌旁,挥手拂掉了冒着青烟的香炉,重新弹了起来。香炉落地的重击声,引得楼中一片寂静。琴声重新响起来,依旧是刚刚红玉弹过的曲子,红玉的琴声是小桥流水、婉转多情,明月的琴声却是奔腾不息、浩浩汤汤。听琴之人如见高山,如观云海,耳闻波涛汹涌之声,目见风起云涌之势。
一曲终了,高下立现。
“妈妈,还有棋、书、画呢,别浪费时间,一起来吧。”
明月弹完这样苍茫浩大的曲子,面上却无得色,仿佛本应如此。
鸨母也想看看明月的水准,点头示意盼盼、飘雪、文兰开始。
棋是明月真正擅长的,上辈子研究了几十年,可谓国手。碍于此时身体状况,书法水平不好发挥,明月取巧用了“双面字”
。画也以意境取胜,文兰画的空谷幽兰是客人对她的追捧,明月画的却是山间无人自芳之花。
一场下马威比试,却让明月大出风头,楼中姑娘见此结果,叽叽喳喳议论开了。
“自今日起,咱们的头牌,便是明月了。”
鸨母笑着宣布。
鸨母微笑遣退众人,亲自拉着明月往自己的小楼而去。
“明月,日后你在楼里,吃最好的,穿最好的,接受众人的仰慕。你是个聪明姑娘,该知道怎么做吧?”
明月点头,“必不让妈妈为难。我此时不过十岁,身量未张开,能有什么风情?妈妈也听说过奇货可居的道理,不如让我隐于帘中,弹琴奏曲,先调起众人的兴趣再说。”
鸨母不置可否的看了一眼明月,以为她不愿露面,心存幻想。
“妈妈若是愿意大力栽培女儿,也可为女儿办一场比赛,琴棋书画,看看这世间男儿谁能比过我?不是我自吹自擂,我的水准再大多数当世男儿之上!”
明月斩钉截铁道。既然到了教坊司,就没有守拙的必要,和一群可怜女儿争风吃醋有什么用?
难从良
“你既有如此雄心壮志,妈妈哪儿有不成全你的道理?”
鸨母巴不得明月名动京师,这可是明晃晃的功绩和银子,别忘了他们是教坊司。“不过,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先从教坊司内部开始吧,我先带你练一练。”
教坊司并不是只有一个,光京城就有东南西北四个,南京城也有两个,各大府州也有,教坊司中多成名之人,这些人并不都是草包美人。
“都听妈妈的,磨刀不误砍柴工,今日比试,确实是取巧了。”
光书法一道她就没恢复以往水准。
“好。”
嬷嬷听她不卑不亢更高兴了,眼皮子浅的在这楼中也风光不了多久。
明月开始在东教坊司养身体,原身不过惊吓过度,体有外伤,一两个月足够养得气色红润、健康无比,唯一让柳娘心塞的就是三寸金莲了。在教坊司,女子的一切都是为了满足男人的喜好,男人喜欢什么,这儿的女人就是什么样。还嫌弃上辈子曹爽渣渣吗?在他面前至少不用掩盖本性。明月苦中作乐的想,和大恶比起来,小恶似乎都让人怀念了啊。
鸨母带着明月在各大教坊司比试,当然是私底下的,一路赢了下来,楼中女子多听闻她的名气、才华。就在准备明月“亮相大会”
的时候,北教坊司突然传来消息,他们楼中推出了新一代的琴棋书画四大美人,邀请客人前去挑战,谁赢了初夜委身于谁,被京城人笑称“□□良心发现,不爱银子爱才华”
。
鸨母听了气得砸了杯子,“小人!画虎不成反类犬,她图什么呢!”
“玉娘,罢了,气大伤身,阿北从来都是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鸨母身边的老仆劝道,这老仆也是当初的妓女,后来容貌衰败就做了管事嬷嬷。
明月在旁边听着她们讲古,并不插话。世上的人千奇百怪,一样是做奴隶的,有的奴隶不稀罕眼前虚无的温情,永远记得自己奴隶的身份,憎恨奴隶主。也有的无法反抗奴隶主,只能在奴隶中间逞威风,看不得有比自己过的更好的奴隶,恨不得把人人都踩在脚下。听鸨母讲起来,那个阿北就是这样的人。对手下妓女苛刻无比,从来不敢护着,出了事也不敢出声。其他教坊司的妓女是兔子急了会咬人,北教坊司被管教得打死不敢啃声,反而引得千奇百怪的客人都往北教坊司去。
“妈妈,无碍的,北妈妈就那三板斧,不足为惧。若是妈妈信我,我倒有办法把目光从新吸引过来。”
“好女儿,只要你有把握,妈妈都听你的。”
鸨母笑道。
“只是我天葵未至,还不能卖身呢。”
明月提醒道。
“当然,你放心,妈妈不是那等涸泽而渔之人,总会等你长大的。”
鸨母保证。
明月推脱回去想办法,施施然出了房间。
留在房中的嬷嬷劝道:“玉娘,就这么任她玩闹,不过十岁的小姑娘,值得下这样的本钱。”
“一朝家败,还能在楼里保全自身,这小姑娘可不是普通人。她见我第一次就称我为妈妈,你还记得吗,我们改口称呼妈妈用了多久?”
鸨母问道,她们能活到现在不能不说是有智慧有运气的人,同期和她们一起投入教坊的官家之女,基本都香消玉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