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爷忘了,明月乃是教坊司出身,不得封赏诰命。”
明月双目垂泪,语带哽咽。
“这有什么,都是文人的酸腐讲究,以某的功劳,给你请封二品诰命轻而易举!”
石亨豪气道,这早有先例。功臣的封赏先是封赏本人,然后封妻荫子,妾室也能降三品请封诰命、敕命。有大功勋者,妾室加封一品夫人、甚至国夫人早有先例。
“妾乃微贱之人,何必为您树敌。”
明月再三推辞。
石亨这般志得意满,热血上头想要给自己宠爱的女人最好的,谁拦着都不行。恶声恶气道,“某给的,你受着就是。”
见明月这行倾国倾城芙蓉脸,再糟糕的脾气也下意识收敛着,补充道:“定让你有诰命的享受。”
“妾多谢公爷疼惜。妾还有个想法,不知当不当说?”
“说!”
“国公能有今日荣耀,最重要的是您功勋盖世,当然也少不得皇恩浩荡,如今陛下新登基,您是不是更要为陛下分忧?”
“当然是了!”
石亨笑道,他获封的可是“忠”
国公。论战功他不敢称天下第一,他如今的地位,是他善于政治投机而来。
“妾有一法子,可令公爷向陛下表忠心。”
明月看他感兴趣的模样,没有掉他胃口,道:“还是公爷启发了妾,这文章就在妾身上做。”
“哦,难道你也想着服侍皇帝一回?”
石亨调笑道,在美人身上做文章,这话说的太过暧昧。
“妾何曾有这种想法,明月完璧之身跟了公爷,就是陛下亲临逼迫也绝不妥协,此事天下有目共睹。且委身公爷,是仰慕您英雄气概,您若是如此想,妾当着无活路了。”
明月说完就一脸贞烈的往柱子上撞,被石亨眼疾手快拉进怀里。
“瞧你,瞧你,不过一句玩笑话,还当真了。”
“于公爷而言是玩笑话,于妾而言就是要命呢!明月虽出身教坊司,却不愿与淤泥同浊!您疑了妾,妾自当以性命证清白!”
明月就是这样的烈性子,这才不负让天下文人传唱的奇女子。被这样一个女子仰慕者,石亨如何不感到骄傲。石亨连连作揖,道:“是为夫胡乱说话,误会你了,别气,别气,咱们接着说,接着说~”
明月擦干眼泪,轻轻瞪了他一眼,眼中还有水光闪烁,看的石亨腿都软了。
“公爷忘了,妾原本也是官宦人家出身,只因郕王(景泰皇帝被废为王位)谋逆,家父中忠君直言,才有此抄家灭族之祸。公爷有替妾请封诰命之心,妾铭感五内,可妾不愿让您背负骂名。若是陛下下旨拨乱反正,妾去了教坊司出身的污名,也能堂堂正正跟在您身边,不怕连累了您。”
最重要的是借此向皇帝表忠心……石亨明白了,郕王在位期间,他也称得上位高权重,怎么在当今皇帝心中消除这段黑历史,明月就是个好例子。别看她如何风光,私底下却是增恶皇帝胡乱判刑,冤枉她一家,让她沦落风尘的。人同此心、心同此理,石亨和明月是一样的,他们都有着忠君的血统,也曾被谋逆所控,而今正该是翻身做主表忠心的时候啊!
石亨一想,觉得用明月做文章是个绝妙的主意。明月本来就自带话题人气,这么一封奏折上去,自己在皇帝心中的地位肯定更上一层楼。
石亨笑着亲了明月的脸蛋,笑道:“真是某的福星!放心吧,某这就给陛下上书,保证给你请个诰命回来。”
“妾也能上书吗?本是妾的事儿,由妾上书也显得明证言顺。”
明月含情脉脉的看着他,娇笑道:“公爷可是怕妾写不来奏折。”
“明月是天下公认的才女,某还及不上你呢!你愿意写就写吧,到时候一起递上去。”
美人在怀,石亨已经昏了头,美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在两人调笑之间,一封石破天惊的奏折就这么递到了御前。
难从良
“妾本闺阁,懵懂未长。每节刺绣之余,间及诗歌之事。严父教以节义,慈母手授女工,每望长远,但求义夫节妇,养儿育女,平凡终老。”
开篇反复渲染闺中宁静生活,力求让看到这篇上书的人都明白,明月在未成为“明月”
之前,只是一个普通平凡的女子,唯一的奢望不过是一位良人,相夫教子,平淡一生。
“岂知名利场,原作是非坊。尽王事竟是杀身由,秉忠义反把性命否。闻之如霹雳惊雷,听之似六月飞霜。”
然后说听闻柳父获罪时候一家人难以置信,抱头痛哭。此段的重点在于柳父尽忠,反被下狱,抄家流放。别往了柳父是上书请求郕王把皇位还给“北狩”
归来的皇帝才遭此横祸的,郕王就算被废了皇帝号,也不是臣子、臣女能议论的,明月只能把锅甩给“朝中奸佞”
,突出柳父的忠义,博皇帝的好感。
“妾以陋姿,获侍薄名,未得展颜。”
在教坊司闯出的偌大名号反而轻描淡写,一笔带过,如今的处境也不必多写。明月如今名扬四海,就是被软禁在南宫的当今也肯定听说过她的名字,更何况郕王也是在明月身上吃了亏的。能让敌人受罪的都是朋友,明月相信,皇帝对她的初始印象肯定不坏。
“乞圣人还清白,盼青天昭日月。妾纵百死,尤可瞑目。”
结局反落入俗套,明月求的是皇帝给柳家平。,这不只是名声上的好处和明月身份的改变,还有更大的实际意义。柳家还有活着的人,明月的两个哥哥流放充军,若能回来,也算还了此身此生的因果。
上书一挥而就,少用典佶屈聱牙之词,明白如话。石亨见了连连点头,“那些酸儒文人还是有些眼色,某家明月当真是才女,这文章纵然是才子也轻易做不出。这就是那什么,文不加点、倚马千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