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娘余光一扫,立在身边的三个嬷嬷微微勾着嘴角呢。看来奴婢群体也是抱团的,退回去一个,并不能杀住这股歪风。
柳娘放下筷子,不动声色道:“与我取碗汤来。”
新来的嬷嬷颇有下马威的意思,取了腥味浓重的鱼汤过来。柳娘有孕,不喜鱼汤,这是几个嬷嬷深知的事情。
柳娘接都没接,直接打翻了,怒道:“烫死了,你想谋害本王妃!你被哪个收买了!来人啦,拖下去,好好审。”
嬷嬷们都愣住了,没想到柳娘来这招。寒门小户出身十几岁的姑娘,能有多大的主意。她们已经也遇到过不配合的情况,再强硬的人也最多把人退回去重新要一个来。宗人府的奴才们的偶习惯了,结果没变,出身寒微的王妃、侧妃们也只能咬牙受了,有时甚至要赐下重金贿赂嬷嬷才能得一个舒坦。
秀王全称怀秀王,乃是郡王爵位,大明开国至今,郡王有多少?数不胜数!柳娘又是十几岁的年纪,还刚得罪过万贵妃,消息灵通的宗人府奴婢们,正打破脑袋为“主子”
分忧呢!哪只柳娘就突然发作了。
“冤枉啊,王妃恕罪!”
新来的嬷嬷嚎啕着就要去抱柳娘的大腿。
“小梨,挡着,还不快拖下去!伤了本王妃腹中骨肉,你们谁担得起!”
站在一旁的侍女慌忙上来隔开嬷嬷与王妃。
“把她们也拦着,谁知道她们有没有被收买!”
柳娘被扶到一旁,捂着胸口直喘气,喝道:“快请太医!”
想守寡
事关王嗣,太医来得很快。
“王妃乃是受了惊吓,下官开一记定惊汤服下即可。”
“腹中胎儿可有妨碍?”
秀王得知消息急忙赶来,着急问太医。
“回王爷,下官再开一记保胎药,请王妃服下,当无碍。”
太医为求稳妥,又开了一张方子。
秀王到来,为了不单是听太医的结论。“王妃受惊了,先回去歇着吧,待此间处理好,本王再来看你。”
柳娘捂着胸口道:“妾身无碍,请王爷不要担心。妾身歇一歇就好,不知道是何人害妾,妾身寝食难安。”
秀王也发了一顿脾气了,喝问道:“长史,审出来没有?”
“回王爷,那嬷嬷咬牙说冤枉,宗人府的大人们还暂未审出结果。”
长史躬身回禀,王府的一切都由宗人府“提供服务”
,他们这些王府配置,实在没有出力的余地。只能在一旁看着,时时回禀。
不一会儿,宗人府的官员就过来了,拜见过后,一位官员出列问道:“下官失礼,有几件事想向王妃请教。”
柳娘勉力镇定,却情不自禁看向秀王,好似希望秀王保护她一般。
“王妃莫怕,大人问吧。”
“多谢王爷,多谢王妃。下官在嬷嬷奉与王妃的鱼汤中查出了大黄,大黄乃强烈泻下药,孕妇服之最易滑胎。可这大黄放入鱼汤,腥味、姜味如此浓郁,王妃是怎么知道此汤不妥的呢?”
一位着五品官服的宗人府经历问道,他是此次宗人府派来的品级最高之人。
柳娘看了看秀王,见秀王没反应,又畏惧的看了看宗人府经历,揪着帕子半响才道:“我看这嬷嬷鬼鬼祟祟的不像好人,才不想喝她敬上的汤羹……”
见众人一幅八风不动的模样,王妃也知道自己这说辞骗不了人,破罐子破摔道:“宗人府也不知道派的什么人来,这些嬷嬷太坏了!不过才来两日,就气得本王妃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香,平日里走路先迈哪一只脚都有规矩,坐的骨头都钝了也不让人起来走一走,还拿祖制压人!本王妃也是正经选秀出身,规矩学得比谁都好!哼!我在家中也是见过嫂子产育的,再没有这般折磨孕妇的。后来退了一人回宗人府,没想到再来的嬷嬷还是这般。我早就听皇嫂们说过,这些嬷嬷最是可恶,若不赐下金银财物,是不会让孕妇舒服的。”
“王妃是怎么知道此汤不妥的呢?”
宗人府经历再问,这些抱怨宗人府的话恍若未闻,脸皮都不红一下。
柳娘泄气道:“我不知道。就是嬷嬷舀汤的时候余光看见其他三个嬷嬷勾着嘴角,她们一定是在笑话本王妃,这才不喝的。没想到一动汤碗居然翻了。不是我打翻的,真不是!多亏我坐得稳,当时明明感觉凳子在动,若不是坐得稳,去躲那汤碗,本王妃当时就摔了!”
柳娘十分激动,自称也乱七八糟,完全符合一个什么都不懂却被害的王妃形象。毫无见识,又自持身份,宛若智障,宗室里这种人最多了。
“多谢王妃,下官知晓了。”
经历又问王府长史道:“不知可否调阅王府药房明细。”
“王爷,妾身想回去歇着了。”
柳娘可怜巴巴的看着秀王,之前说过要坐等答案的话好像不是她说的。
秀王也觉得王妃这妇道人家在此十分碍事,打发小梨陪着回去了。
“最近王府新进了一批大黄,乃是做清宁片用的。我们王爷近日有些虚火上升,乃是为王爷准备的。”
长史引导着宗人府的官员前去察看,剩下的对话柳娘就听不见了。秀王吞金噎玉的长大,受不得苦,就是吃下□□,也要吃用蜂蜜炼过的清宁片。
柳娘知道的消息是晚上秀王告诉她的,“不知是何等小人作祟,王妃放心,本王已经安排宗人府详查了,大小陈氏也禁足在院内,不许随意走动。”
秀王这话前后矛盾,柳娘却不追究,只道:“妾相信王爷!”
等秀王回书房歇息了,柳娘才安静躺上床睡觉,摩挲着自己右手的小指指甲,大黄粉末是她自己抖到汤碗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