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夕单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随意举着,像个临时起意的指挥家,她的第六感很好,一旦哪只瞄准镜对上她,她就随意指个方向,对面的狙击手便会出一旦纰漏——比如子弹偏离方向打在队友车上。几遭来回,倒也十分环保地让他们的子弹物尽其用了。
子弹密集地敲打在防弹车门上,敌方终于察觉出了不对,狙击计划紧急叫停,就在这个刹那,戚夕再次掉头冲向崖边!
“追!”
几辆弹孔斑驳的车立刻晕头转向地追了上去,没想到这次戚夕又在使诈,她凭着豪车优越的性能故技重施地使坏,那几辆车果然上当,直愣愣地冲向暗海……最后一辆车的司机反应极快,猛地制动,车前轮卡在崖边的瞬间,额角的冷汗紧随其下!
戚夕慢悠悠地倒了个车,丝毫不在意车辆的剐蹭,狠心一撞将其挤了下去,水花四溅,她愉快地打了下车灯——有些体会到了祈乔式的快乐。
敌方骇然,这只是一个柔弱得一阵风都能吹走的女孩,怎么有这么不要命的打法?
面对亡命徒,她宛若一个破釜沉舟的杀神,恐怖的不在外表,而在于她心里那股无欲无求壁立千仞的狠劲儿。
戚夕就像比赛上场前热了个身,紧张的拉锯让她有种隐隐的兴奋战栗,寡淡冰冷的面具轻飘飘地被揭起后,她认识到自己对待世事居然不是完全的无动于衷。
来吧,戚夕心说。
几次三番后,不大的场地只剩下了最后一辆车,帝王引擎前所未有地颤栗,大地都在随之颤抖,人类面对野兽时会产生本能的恐惧,同理,听到这种类似的声响,对方的车在气势上就怂了大半。
戚夕把远光灯开大,径直对着这仅存地车辆撞了过去!
她不要命了?决断的瞬间,对方无比震惊,一方面觉得这种同归于尽的事情确实是这姑娘能办出来的,另一方面又抱有侥幸——万一又是使诈呢?
千钧一之际,对方选择了按兵不动,不怀好意的枪口对上了直撞上来的戚夕,对方闭上眼开了枪。
大不了赔路彦一辆的,连带着那两杯奶茶的人情一起还……戚夕没想太多,这次她十分实诚地跳了车,完全没注意对方打算给她来一枪。
车门大开,戚夕五指利爪陡然变出,她像只入海的游鱼,动作优美地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然后以利爪勾着崖壁落体向下。
什么东西出去了?对面车里的司机在开枪瞬间睁了眼,余光只看到了戚夕的一抹身影……
两车相撞的巨大声响惊动了路彦这边,他在沉默的对峙中抬起伞,下颌未抬眼眸却抬了上去,他的眉眼距离稍近,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会十分有神且多情,但当这双眼睛上斜盯着一个人时,俊挺的眉缘便会和眼型呈现出一个恰到好处的锐角,不仅将他身上的娇憨青春气一抹杀了,还平添了许多凌厉。
属下口中的覃公子行动暂缓,撑着车门的手紧了些许,他收步下车,反常地迎上了路彦的目光。
手下不明所以,趴在他耳边窃窃:“公子,带活的回去还是……”
黑白衣的青年没回话,只是神色轻松地望着路彦,狭长俊俏的眼睛微微眯着,像是在观摩什么赏心悦目的艺术品。
“这……他……您……”
话两句,手下心下顿觉不妙,连忙闭嘴的同时,一种熟悉的窒息感自脖颈处传来,上位没几天的手下立刻红涨着脸去掐自己脖子,挣扎片刻,他终于安静地闭嘴了。
青年背过手,垂顺的黑被海风吹起了一缕,等身后的属下司空见惯地处理了那人,他才不徐不疾地开口道:“把伞扔掉,过来。”
仅仅一句话,强装镇定的路彦便丢盔卸甲,他狠狠掐住自己手心,想到了五年前的那个夜晚,眼前这人也是一副与世无争的假模假样,拦车之时只是懒洋洋地伸出手一勾指节……要是重回五年前,他绝对不会让路婉停车。
人这一辈子会被许多大大小小的事件影响,大到生死嫁娶小到散言碎语,他们当初在这位面前停了车,因此便遭到了丧心病狂的追杀,而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始终没彻底弄清楚为什么自己和姐姐会被这尊瘟神选中。
瘟神本人丝毫没察觉出自己很讨嫌,还在摆着造型等路彦自己过来。
“为什么又选中我们。”
路彦捏着伞柄,由于过于用力,掌心被伞柄繁复的纹路印出了红痕,“你们抓人的筛选原则是什么。”
青年并不好为人师,也应当懒得为路彦答疑解惑,于是他的下属道:“我们覃公子只出面帮过两次忙,碰巧遇到你们而已。”
路彦似乎很上道,他既没有追问也没有不解,竟然直接撑伞走向青年那边。这一招对覃氏公子很受用,他挥挥手屏退下属,缓缓踱步走进路彦伞下。
青年彬彬有礼地一点头:“覃殊淮。”
覃氏?覃氏居然能容忍这种败德行的人活这么大?
路彦有个特殊本事,就是所有心事都能明晃晃地写脸上,诧异之余,那点憎恶也被带到了面上。
察觉到不满,覃殊淮便停下来看他——同在黑伞下,路彦竭力压制愤怒的样子非常不错,他眉头紧锁,卧蚕皎皎,非但没有让人感觉到威胁,反而引人想笑。
关系不到位的两个人在产生矛盾的情况下,一方敢在毫无准备地和他共撑一伞,除了缺心眼就是有恃无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