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日无多?父皇的病情……何至于此?”
傅景胤说道:“所以,我说你只是会做表面功夫,让宫内外的人都觉得你至纯至孝,对你交口称赞,父皇也因此格外偏爱你,只是父皇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你便着急了……”
豫王浑身一抖,奋力大吼道:“就算父皇真的时日无多,我也绝没有谋反之心!”
“谋反之心嘛,你未必没有。”
傅景胤淡淡地说道,“我知道,你只是没有谋反的胆量罢了。”
豫王张着嘴,宛如没了氧气的鱼,只是翕合着嘴唇,却不出声音来。
过了许久,他才颓然开口:“我绝无谋反之意,父皇为何如此对我……”
他才哀怨了一句,猛然又跳起身来。
“是你,一定是你!是你向父皇进谗言,父皇才会责罚我!傅景胤,我之前居然没看出来,你竟是如此狠毒阴险的鼠辈!”
看着他前后情绪变化如此之快,云初不由得信了外面婆子说过的话,豫王看起来真的是有点儿疯癫了。
傅景胤却摇了摇头:“你错了,你讨好父皇这么多年,却完全不了解父皇的性子。你最大的错误,就是一直以为得到了父皇的宠爱,就可以得到一切,可是你忘记了,父皇先是皇上,之后才是我们的父亲。对他来说,天下比儿女亲情要重要得多。”
豫王呆愣了片刻,忽而目光又转向恶毒。
“你少装蒜!我跟你斗了这么多年,难道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除了借着父皇的名头压我,你还有什么本事?这次你又搞了什么阴谋诡计……”
他的视线陡然转向云初,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我知道了,你跟这个什么海家小姐有了私情,为了救海百川,才会设计陷害我!你们这对狗男女!父皇只是一时恼了我而已,等父皇消了气,我自然还会做我的豫王爷!”
豫王也许不了解皇上的真实病情,也不了解皇上的性子,可是有一点他却十分笃定的,那就是皇上对他和贵妃母子二人的宠爱。
从前他陷害过那么多官员,搞出那么多事情,甚至闯了许多祸事,可是皇上对他都是格外宽宥,最多不过责罚一下做做样子,之后宠爱照旧。
哪怕他数次要害傅景胤的性命,皇上也从不深究。
豫王对傅景胤如此嚣张不服软,也是因为有这样的底气。
傅景胤见他自信满满的样子,竟然流露出几分同情。
“所以我说,你是真的一点儿都不了解父皇。”
傅景胤悠悠开口,“这一点,你甚至都不如你那个蠢货儿子。”
傅建寅无故躺枪,反而越害怕起来,恨不能将自己整个人缩在墙角,一个字都不敢说。
“太子哥的性情随了母后,温厚仁德,可是身为未来的一国之主,只有仁厚怎么治国?父皇自己便是皇上,自然早早就看出了太子哥的不足之处。”
“可太子哥从小长于宫闱,又饱读圣贤书,满心都是仁义礼智信,父皇有心让他出去历练几次,可母后只有我们两个嫡子,我年齿最小,又自幼多病,万一太子有个闪失,我是绝不可能成为第二个储君的。”
“父皇母后舍不得太子哥出去历练,就只能在宫中寻机会磨炼太子哥的性子,其他皇子不是不得宠就是年幼,或是家族无甚势力,你说,谁最合适?”
?第148章密旨
豫王整个人宛如雷击,愣怔着连傅景胤的话都忘了回答。
傅景胤望着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我曾听人说过,极北之地有着这样一个部族,他们生活在冰天雪地之中,只能养狗来拉爬犁,他们养的狗群中会有一个领头狗,那部族的人对领头狗极好,让它们住在单独的狗窝里,可以独自享受美味的食物,也不会受到任何鞭打责罚,而其他狗的待遇就没那么好了,它们只能睡在自己刨出来的雪窝里,主人扔出来一堆残羹剩饭,一群狗就扑上去抢着吃,慢一点儿的就什么也吃不到,拉爬犁的时候,只要稍微分心或者偷懒,主人的鞭子就会毫不留情地落下。”
“因此,所有的狗都想做领头狗,每次看到主人宠爱领头狗的时候,其他的狗都会羡慕地眼睛红,这样一来,在拉爬犁跑的时候,后面的狗就会拼命地去追逐领头狗,寻找一切机会咬它的脚,咬他的尾巴,一旦领头狗受伤,它就再也做不了领头狗了,领头狗为了躲避撕咬,只能拼尽全力地奔跑。”
傅景胤停了下来,一脸怜悯地看着豫王。
“我说这个例子,你听明白了吗?”
豫王面色惨白,直勾勾地盯着傅景胤,宛如陷入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
“你以为你才是那个领头狗吗,你以为是你为了太子哥,挡住了所有人的撕咬吗?”
“不,太子哥才是那只领头狗,他为了躲避你的撕咬,日日夜夜不敢懈怠半分,时时刻刻鞭策自己努力向前,在你的无数次阴谋诡计,甚至明晃晃的逼迫之下,太子哥不得不变得心思缜密,手段狠辣,冷酷无情。”
“父皇不喜你想要设计毒害我,却逼着太子哥亲自动手处置你,是因为父皇知道,只有对自己的手足都能毫不留情地挥刀相向,才是一个合格的帝王。你,我,从来都不是父皇心中的储君人选。”
豫王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茫然了许久,才迟钝地看向云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