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微凉的指尖触上眉眼时,力道轻柔而小心,几乎能感受到其中的珍视。
楚渊心里莫名一紧,他下意识偏开头,避开对方的手。
子衿动作一僵,以为自己近距离的触碰引得楚渊不快,他惶然收回手,惊慌又不舍地从楚渊怀里退开。
“对不起……我、我只是太高兴了,所以忘了分寸。”
那双原本欢喜明亮的眼睛,被苦涩黯然取代,局促道歉的子衿没注意到身后就是矮榻边缘,这一退就身子摇晃着摔了下去。
好在楚渊模糊看到一些影子,因此反应迅地探手拽了他一把,又使得子衿跌回了自己怀中。
子衿无措地僵在楚渊怀里,耳边清晰地听见他胸膛里心脏跳动的声音,又让他眷恋得想流泪。
曾经对他毫不吝啬的怀抱,如今连不慎误入,子衿都会忐忑不安地害怕会令楚渊反感。
可是他又上瘾一般贪恋,舍不得离开。
子衿眼眶一热,泪水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
楚渊习惯性伸出手想将他推开,手掌落在他削瘦的肩膀上之际,却不由的停顿了一下。
无论何时触摸到子衿,不管触碰在哪个位置,似乎摸到的永远都是瘦得硌手的骨头。
就好像这个人只不过是人皮包裹的一副骷髅而已。
子衿掩饰般垂下头,低声小心道:
“让我给你把一下脉好吗?”
楚渊闻言,顺势停下动作,伸出了手。
舍不得从他怀里退开的子衿便也僵住不动,只握住他的手查看脉搏。
自从楚渊的眼睛开始能感受光亮后,他视力恢复得一天比一天好,看见的东西也越来越清晰。
瞎了快四年,饶是楚渊再冷寂,心情也久违地多了几分期待和愉悦。
似乎他黑暗冷寂的世界,也随着如今逐渐重见光明,而焕出了些光彩。
但同时楚渊注意到子衿的异样,他每次给自己把脉的时候,脸庞都尽量偏转到一边,要么便是头垂得很低。
他们被软禁在同一间屋子里,如非必要的话,子衿绝不主动凑到他面前。
楚渊一向觉浅,任何轻微的响动,都会让他清醒过来。
听见床榻里传来呜咽的啜泣,楚渊睁开了眼睛。
他知道,子衿估计又陷入了梦魇中。
之前在村子里,他也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楚渊起身朝床榻走去,窗外晨曦已现,将屋子照得半明半昧。
待看清楚屋子里的摆设之时,楚渊在原地怔愣了一瞬,这才意识过来,他的眼睛竟已完全恢复了。
视野不再模模糊糊,而是久违的清晰。
床榻里惊惶的啜泣越加急促,楚渊也顾不上感受复明的欣喜,快步往内间而去。
他掀开床帐,子衿蜷缩成一团躺着,被子下只凸起了瘦小的一点。
长铺散了满枕,衬得清瘦的脸庞苍白如纸,眉宇凝着沉甸甸的悲苦,似乎深陷在了痛苦的梦魇中无法解脱,紧闭的眼角不断涌出泪水,染湿了鬓角。
楚渊垂眸定定注视着他。
子衿比他想象中还要削瘦憔悴,下巴瘦成了尖尖,两鬓出现了零星的雪白丝,掺杂在乌黑的长里分外扎眼。
他伸出手,抚向霜白的鬓角,指尖却被泪水染湿。
一时间,楚渊突然明白了他为何总在自己面前低着头,因为这张苍白憔悴的脸上,只有悲苦铸成的沧桑,令人看了再难生出欢喜,唯剩痛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