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元青已经跟了上去:“陛下,朝中局势动荡,不应一意孤行。”
少帝此时正踏上后殿台阶,听他这话,再无法控制怒火,回头道:“他们要杀你!傅元青!他们要杀你!”
“我是危在旦夕,可还有时间。”
傅元青道,“陛下只要不下旨意,我暂时便不会死。比起这个,更重要的是要想办法震慑幕后之人,如於阁老、如严吉帆之流……让他们不敢再以党政权柄要挟陛下,这些人野心一日不除,天下便永无宁日……”
“你说什么?”
“我说——”
少帝捂着胸口脸色煞白:“傅元青,在我这里,没有什么比你的命更重要。你听懂了吗?没有什么比你的命更重要!”
“煦儿——”
“你、你还不明白吗……我没有什么好抉择的,我——”
少帝捂住嘴爆发出一阵猛烈的咳嗽,他摊开手掌,血从他掌心落滴,接着他踉跄两步,从阶上软倒。
傅元青几乎是一瞬间便冲了上去,一把抱住他,膝盖剧痛,他不吃力,两人便滚倒在地。
傅元青死死搂着少帝,没让他受到磕碰。
接着他爬起来,从未有过的慌乱,擦拭少帝嘴角的血液:“你不要吓我,不要吓阿父!”
少帝吃力的睁开眼睛,茫然了许久,才看清楚眼前的傅元青。
“我没有……抉择……我只有一个答案。你给了我名字,世间多了一个赵煦。”
少帝对他说,“傅元青,赵煦自出生便只为你而活。”
他说完这段话,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量。
潮热的天空中响了一声闷雷。
傅元青怔怔看着怀中的少帝。
闷雷再响。
那似乎是响彻在他的心头。
雷声击垮了他内心的墙,将那些道德那些规矩那些禁忌还有那些仁义礼仪统统粉碎。
他的心头的枷锁纷纷落地。
再没什么能阻挡他的心绪和神志。
他看清了自己最深的欲念和冲动,他看清了在他心头徘徊的那些过往——
他曾挽着少帝的手,从寒冷冰冷的天子中道上蹒跚前行。
他曾为少帝精选帝师,看他毕恭毕敬的拜师行礼,与他一起度过每一个严肃枯燥的读书之日。
他抱过少帝,教他习字。
春日里,他曾为少帝编过蝈蝈、绣球、还有柳条花环。
三伏天的晚上,他们在太液池畔数星星、钓虾、还有畅想沧海的模样。
秋日里,他们在文华殿论道,论君父与民众。
除夕夜他们会一起瞧烟花,好些年份不曾分开。
那个曾经不及他腰高的稚子,缓缓的长大,在岁月流逝中,比他还高。他高坐庙堂,却记得自己予的一切,又以性命做筹码,孤注一掷的回报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