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烦人的是,钟行简非要如此公事公办地再与她对峙一番。
真是烦透了。
江若汐可不想再惯着他这个毛病,“世子爷,您有什么想说的想问的尽管在这讲,我还忙着呢。”
升腾的热浪带着蟹肉熟的鲜香,铺满整个院落,
模糊了钟行简的情绪。
江若汐在这片刻功夫,还吩咐荷翠和菊香,多余的给二房和三房送去一些。
独独没大房其他人何事。
她是故意的。
加上这根刺,再目光轻眨望向钟行简,“世子爷,何事?”
钟行简显然没想到这一出,完美无缺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缝。
此时的妻子,仍保持着世家贵妇的端庄对钟行简浅笑,只是今日的笑里带着若有似无的捉弄。
套路他太熟悉了,做虞将审讯斥候时,常遇见故意挑衅激怒他的人。
钟行简回过神,妻子眼角的笑意慢慢蔓延,她神色掩饰不住地急切问他,
“世子爷想问的是账目亏空的事?还是私库有无被挪用?还是世子爷希望我雨露均沾,螃蟹要府上每人一只?”
荷翠和菊香倒吸口凉气,夫人可是要在虎口上拔牙!
眼瞅着世子全身再度拢上一层寒霜,脊背渗出一层薄汗,这话,两人都不知如何圆过去。
半刻后,钟行简变幻莫测的神色重又归于平静,“这些年,你填补了多少亏空?”
江若汐面上的喜意渐渐转为茫然,“世子这话何意?”
钟行简头一次知道妻子这几年在府上默默付出了什么,
仿佛第一次忆起,眼前这个肃静清雅的国公府世子夫人,也曾是个灵动青涩,举手投足都是娇羞活力的少女,
哪个才是他理想中的妻子?
此刻却产生动摇,
正是他磨灭了她最可贵、最本真的性情。
心上覆着的帘幕这刻忽得被撕开,那自小被矜贵出身和一身责任豢养出来的冷傲,均铸成了那障目的帘,将她所有的好视为理所当然,心安理得享受她的付出,
浑然不知。
江若汐目光隔着明湛湛的初夏光芒,清零零与他对视,深邃的眼眶如被烈火灼着,
心口无端失了一块,“亏空了多少?拿私库补上。”
“好,多谢世子爷。”
没有一丝扭捏,干脆利落应下。
江若汐甚至让菊香立即去核算亏空数目,在钟行简抄书离开之前兑现。
钟行简倒没多少意外,
转身独自进屋之时,嘴角勾起一闪而过的笑意。
钟行简在江若汐做蟹黄饭时悄然离开。
不知来处的空风伴随着新芽清香刮过他面颊,拂过他心尖,苦涩的心湖泛起希望的涟漪,
他终于知道这些年自己丢失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