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钟行简看见江若汐正说着什么,不似平日里的矜持与端庄,而是完全放松了下来,笑里带着一丝孩童般的纯真与无忧无虑。
周围的一切仿佛因她的笑容变得生动,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馨香,
可惜,这样的笑不属于他。
钟行简心尖微拧,说不上的酸楚。
笑颜在看见钟行简的那刻倏忽冷却,似朵娇妍的花被风霜冰封。
卢相生顺着江若汐的视线注意到钟行简,起身行礼,“见过世子爷。师母刚刚去后厨,让我们师兄妹先聊一会。”
屋内随着钟行简的进入,反倒静得死寂。
像是怕被误会,卢相生努力解释,“世子爷,我们在讨论近日大雨连连,淮阳水患,应如何应对之事。”
“从前,我常来府上拜访,与汐妹皆已兄妹相称。我常年跟老师学水利之事,今日一谈,发觉不及汐妹十之一二,实在惭愧。”
句句撇清关系,却处处都是亲昵,
无端刺耳。
江若汐旁若无人般,与卢相生推让,“卢师兄是父亲最得意的学生,怎能如此妄自菲薄呢!”
钟行简夹在中间更显尴尬。
平静的眉间闪过一丝晦涩难辨的神色,他的理智告诉自己,妻子与卢相生之间并无半分私情与茍且,可心底却有不知名的撕扯,让他几近烦躁。
漆黑的眼眸里暗沉滚滚,
钟行简残存的最后的理智驱动他坐下,显示出主人的尊贵,“卢员外郎请坐,咱们坐下接着聊。”
可惜坐下后没人说话。
最后,是卢员外郎接上方才的话题,“农户种田水最为关键,最废体力畜力,如果浇灌不及时,新出的禾苗便会旱死,轻则也会收成减少。”
江若汐神色认真,眸中如落星光闪耀,“要想收成好,一则抗涝,一则抗旱。抗旱春日尤盛。”
她语速轻快,珠玉般圆脆,“父亲曾一度改良灌溉之物,最后那些年,他研制出了筒车,可利用水流转动,以木桶盛水倒入水渠,顺流到田地里,不再像龙骨水车那样耗费人力。”
“除此之外,父亲书稿里写,每十户修建小型水库一处,或在荒废的沟壑间,汲水雨水,或倚仗泉眼,储存泉水。”
卢相生也随之侃侃而谈,“是的,在平常年岁,旱灾可缓解一二。汐妹所说筒车,难不成就是现在京城的流觞曲水?我曾在孙尚书府上见过一个。与汐妹所说颇为相似,闻言是在昌乐公主府上买的,用了二十金。”
“京城工匠闻言,都想仿制卖钱,无一人做得出来如此精妙之物,难不成是出自汐妹之手?!”
江若汐柔和的笑,没有承认也没否认。
这就对上了。所以江若汐有许多银钱置办房产商铺田亩。
钟行简也见过筒车,当时众官员围之大为赞叹,连官家和工部尚书也颇为赏识。
没想到竟出自妻子之手。
钟行简的目光,如深邃古井般,静静地落在妻子身上,
江若汐的容颜在微光下更显温婉,几缕碎发被夏风轻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香气,缭绕在他的鼻尖。
细看之下,她眉宇间凝聚着一股不容忽视的英气,双眸明亮,闪烁着智慧与决断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