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里希很有修养地关了房门,很有修养地走回饕餮面前,很有修养地帮他擦了擦嘴角,然后,很有修养地照着他的鼻子就是一拳。
她转了转手腕,认认真真地说:“你不用把我当女人。就是你还手,我也不一定打不过你。”
她后退一步,倚在床栏上,“我从来是个没脑子的人。谁说他的不是,我就揍谁。”
饕餮眼中杀意一闪而过,很快被深深的无奈所取代。他整了整衣领,抬手放在她肩头。风里希劈手去挡,却被他单手压住。
他叹了口气:“我第一次见你时,你还不是风娘娘,不过是躲在风龙身后的小女孩。”
他头一次谈起过去,“那时我就想,总有一天,我要让这个女人躲在我的身后。”
风里希“哦”
了一声,脚下一动,“砰”
的一声,一颗子弹从梳妆台上射出来,擦着饕餮鬓角打在墙上:“要不是看在你用药吊着李赛活了这么久,饕公子一只耳朵今天可就留在这了。”
她打开他的手,开门,送客:“我知道饕公子最近白道也混得不错,纽约的地产被你玩得顺手得很。不过……”
她做了个“请”
的手势:“你能给自己造个新身份出来,我也能把你土底下的根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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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那辆纽约牌照的车子开远了,她放下窗帘,双手抚过梳妆台的一寸寸。
这张本是她放在多伦多公寓里的书桌,七年前被他改造过,那时还差点打穿白火的脑袋。
她将存储器插、入电脑,鼠标点开那份不大的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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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后,她长长舒出一口气:六叔,六叔,你究竟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度过那艰难的二十年?
13K当年,并非被风龙和管城侯出卖,而是被山口纯子卖了。
她当时并没想害山口一井入狱,更没想害13K直接覆灭,不过是想制造点混乱,假死一下。
从见到李赛的第一眼,她就费尽心机摆脱黑道,希望能光明正大地成为李教授的夫人。
但只要13K在,她就永远是白貂女,是13K的大小姐,总会有人打她丈夫和孩子的主意。
风里希忽然想起熊娘子的那句话,道上的,谁又洗的白。
山口纯子的计划不巧被会里有野心的知道,借着这个机会,把小规模的混乱扩大到了几可令13K覆灭的程度。当时风龙和四合会也是觉察到这个,索性将烂摊子丢给了警方。
山口一井入狱后,管城侯怕山口纯子出事,通过从前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一路跟了过去,却被她当成内奸。
佳人已逝,留给管六叔的,不过是眼角的一道疤。
推开门,走上二楼的小阳台,风里希深深吸了一口夜晚草地的清香。
管六叔,你其实你希望纯子发现的吧?酒醉也好,监视器也好,因为说不出口,所以才会去用这些过激的行为,只希望她能多看你一眼、能将你记住。
她抬眼望去,四周郁郁葱葱,一片寂静。树影重重中她好似穿过二十余年的时光,看到年轻人默默跟在一个身影身后,带着点寂寞又有些邀功地说:“小姐,我查过了,李教授今天一天都会在三楼的实验室。”
只是前面走的人好似并没听见他说话,身影渐渐消逝于月色下,只留那年轻人漠然站在原地,手里还捏着偷来的生物教授的行程表。
眼泪落在握着栏杆的手背上,她猛然惊醒,伸手去摸满脸泪痕。快六年了,她一直忍着不哭,今晚被夜风一吹,竟吹下几滴泪来。
她手忙脚乱地去擦眼泪,有点无措地将湿漉漉的手往新买的睡衣上擦,她原来是那么想他。
人说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方,可时间于她,也是让感情发酵的媒介。
20岁时她不懂,21岁时她懵懂,到了28岁,她才明白,什么是刻骨相思。
眼泪越抹越多,她慌乱中被人从背后拉进怀里。
苏糜那小身板今夜出奇地硬朗,她用刚才揍饕餮的力气去挣,竟没挣开。
狐狸双手箍着她,尖尖的下巴冰凉地搁在她肩窝,同样冰凉的脸颊贴着她的脖颈。
谁也没说话,那一晚的月色出奇地沉。
她没再挣,她也累了,自龙兴帮不在后,她把苏糜给她的卡还了回去,至于李唐给的那张,她到底还是没舍得用,怕哪一天他回来,会刮着她的鼻子说她败家。
从来不用担心生活琐事的风娘娘,忽然要像正常人一样生活。连高中毕业证都没拿到的她,为了找个能养活她和阿离还有青青花璃的工作,投了几乎上千份简历,才拿到十个面试机会,其中七个还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情来问她,为什么高中没有毕业的人也敢应聘技术工作。
在黑道上时,她有一个叱诧一时的父亲,有对她疼爱有加的六叔,有无数忠心耿耿的手下;
等到了阳光底下,她才发现自己其实什么都不是。
好在苏糜还算尊重她这点可怜的面子,没再给她塞卡,也没提用Facechat创始人的关系帮她找工作,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