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在孟队的调查资料里写到我是为一桩生意起了杀心。”
冉津像是完全不知道这句话对专案调查组成员的杀伤力,他的脸上不见半点落魄,从容得仿佛在进行专场讲座,“人不可能在同个地方跌倒两次,二十年前我很感谢那纸合同带来成功的际遇,二十年后我的身份地位和成功也犯不着再争些身外之物。”
“打住。”
孟星琮拧着眉头打断他,“这里是警局,你是杀人犯,所以你要交代的是为什么杀人,又是怎么办到的。”
被驳掉面子的冉津也不生气,颔首道:“是这样的,我要杀程治是因为他发现了老宅花树下的秘密。”
“你是指闫泊的尸体?”
孟星琮问,“对于自家树下埋着个死人的事他完全不知情?”
“程淮书还在市局当法医那两年,你也和程治打过交道。”
冉津的神情变得很淡,“一个正直爱追求公正的人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
更别提杀人越货这等道德低下的肮脏事。
孟星琮承认这确实是程治的为人,但身为警察的职责就是多问,他说:“你大可污蔑程治说人是他杀的,为什么没那么做?”
毕竟真那么说了,也死无对证,程治不可能诈尸。
冉津苍老的脸上居然闪过丝怀念之色,看不出到底在怀念什么,他轻声道:“你们手里有太多能证明他是清白的证据。”
比如给洪钦的封口费永远是从他账上划,程治真掺和在内,他哪里会让对方置身事外。
又比如落网的康咨能证明当晚程治从头到尾没出现过,人远在外地出差,飞也飞不过来。
冉津不做无畏的挣扎,看了眼若有所思的孟星琮,他搓搓双手:“我以为你会向我求证程治。”
没想到他反其道而行之。
孟星琮不着痕迹瞥眼单面玻璃,语气平静:“像你说的,我们早证明他的清白。说说你怎么杀的闫泊,又是怎么把尸体挪到程家老宅下葬的?”
“那晚我去找他商量签合同的事,发现他家电视开着,上面是他绝不会会玩的小孩游戏。当时我就知道他家里还有人在,为了不被发现异样,谈崩后我就走了。可那份合同对我实在太重要,放弃不了,后来我打电话把他约到当初救洪钦的那个湖边,没说两句就吵起来,他死活不答应。我没办法,只好趁他转身就走不注意拿出随身携带的铁锤对着他的后脑勺砸了上去。”
“当时我很慌张,把尸体藏在桥边的灌木丛里,连夜回家拿来大号蛇皮袋,把他装进去带到附近的荒田里,挖了快两小时的坑。那么深,能装得下成年男人的土坑,真的很怕被看见,万幸那边没人去,让我顺利把他埋了。”
孟星琮狐疑:“那儿临时多出个土包,镇上的人不会问?”
冉津笑笑:“那时候还没实行火化,有些家里老人去世不愿被知道,偷偷摸摸埋掉的很多,多出个坟最多被八卦哪家人死了。”
没人会去在意坟里躺着的究竟是谁。
“那你最后为什么又把他挪走了?”
孟星琮问。
“闫泊死后没多久,镇上开始重新规划,要扩大建设,我怕到时候尸体被挖出来没人认领,做dna查出来查到我头上,连夜去挖出来。正好当时程治要修新房,我灵机一动要送他一棵花树,买通绿植老板,把那副尸骨当花肥埋下去。”
孟星琮单知道程家老宅的花树下埋着闫泊的尸骨,不知道兜兜转转一圈才挪过去的。
都说人死安息,冉津把闫泊杀了,还连续扰鬼清梦,迟迟回不到该葬的地方。
这行为属实可憎可恶,孟星琮的语气很冷:“杀闫泊的凶器在哪?”
“就在那条河里,哦,现在是我家基地下方。”
冉津的脸上有了笑意,“想找到那把铁锤得先把水抽干再把我家拆了,否则会一场空。”
明明承认是凶手,却一意孤行的在凶器埋葬地方建设一座新宅。
这逻辑不通。
吴漾看眼凝神的程淮书,低声解释:“别被冉津误导,他本末倒置了。如果不是我们先找到他杀人的证物和人证,他永远不会落网,那杀闫泊的凶器就会永远葬在水底,不会有重见天日的那天。”
说白了,冉津对自己过分自信,以为能瞒天过海,逍遥法外。
从康咨的口供来说,他也算成功,可惜在时时监控的程淮书身上跌了个大跟头,从花树挖出尸骨开始就是真相暴露的端倪。
“他始终没提过冉鸿。”
程淮书几不可闻道,“真要把儿子摘出来了吗?”
里面的孟星琮似乎凭借意念接收到他的意思,堪称刁钻地问:“在雇凶杀程治这件事上,你儿子冉鸿也不清白,是吗?”
“我不知道孟队何出此言?这些年来,冉鸿走得是人间正道,身为父亲的我双手沾满鲜血,自然而然想让儿子做个干净人,哪里会让他沾这个?”
“康咨说他几次得冉鸿帮助,还听见洪钦和冉鸿打电话说他是被卖给对方的,这要怎么解释?”
“孟队,死人不会说话。”
冉津温和的嗓音没能削弱这句话的攻击性,“再说洪钦自认为和我儿子关系很好,想在一事无成的康咨面前耍威风,就拜托我儿子帮帮忙。难道这年头好人还没有好报吗?”
“程治帮了你那么多,他得到什么?”
孟星琮拿冉津的道理回怼,就见年过半百的老者眼里闪过丝狠辣,很快趋于平静。
“是我对不起他,但他千不该万不该想回老宅去挖树,我都告诉他,树下埋着的是我和他的八十年兄弟情约定礼。”
冉津叹了口气,“有时候好奇心过旺是个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