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在外人看来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权臣,可是谁年轻的时候没有为民请命、安定天下的夙愿,只是后来见证了太多的朝堂碾压,他们也渐渐地学会了衡量,失去了最初的理想。
可他的儿子既有想法又胆大,改朝换代的事情他也敢做,还偏偏这样艰险重重的事情似乎被他轻易就做成功了。
作为梁国重臣,他当然讨厌这群反贼,可反贼一旦变成了自己儿子,赵国公心思复杂的同时内心有种隐秘的窃喜。
219
“陛下,时候不早了,您回宫吗?”
肖毅看着时间实在不早了,进来低声问了一句。
对于屋子里看着他目光炯炯的赵国公,他心里有些尴尬,但脸上是一贯的面无表情。
安殊亭摆了摆手:“好久没回来了,自然是要在家里待几天,再说吧。”
面对这位一如既往的任性,肖毅只能退下。
而赵国公知道儿子当了起义军头头是一回事,但听到别人称呼安殊亭陛下心里还是觉得别扭。
没错,和那些畏畏缩缩满嘴规矩礼仪的人不同,安殊亭举旗的时候直接就称帝了,丝毫没有给自己留后路。
虽然当时除了他的手下还有治理范围的百姓,其他人都将他这个皇帝当做是一个笑话。
可随着他的地盘越来越大,直到今天安殊亭也确实成了名副其实的天下之主。
这个时候赵国公见到自己的心腹爱将对安殊亭毕恭毕敬,比宫里的小太监还周到妥帖的模样,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冷笑一声,甩袖子在椅子上坐下,上上下下的打量自己的好大儿:“说说吧,偷家偷到老子头上了。”
安殊亭从前就不怕他,今时今日就更别说了。
他干笑了一声,一边解开铠甲,一边眼巴巴的看着孙悦白。
孙悦白摇了摇头,本来不想在这个时候挑战赵国公的耐心,但他更清楚安殊亭缠人的功力,只好起身帮他脱下铠甲。
安殊亭整个人松了一口气,懒洋洋的摊在椅子上:“反正我本来就是安家下一代的家主,提前接触我自己的资源有什么不对,当初还是你带着我熟悉这些的。”
赵国公只觉得儿子脸皮又厚了,他冷呵了一声:“所以我手下的军队派去北地镇压反贼就是肉包子打狗,全便宜你了。”
他原本就疑惑明明之前说起义军十万人马,怎么突然就变成了二十万。
那多出来的是整整十万骁勇善的将士,又不是阿猫怕狗怎么藏得住。
感情是偷了自己的人,偏他这个现任家主还蒙在鼓里。
不,应该是天下人都没自己儿子耍的团团转。
安殊亭听他爹骂他是狗也不生气,他这会儿注意力在他娘怀里的小弟弟身上,语气随意的回到:“皇帝派去的人,管我什么事。”
看着小娃娃坐在他娘怀里,还一个劲儿的要往他这里扑,安殊亭觉得好玩,伸手将他接过来:“小金疙瘩,你可不能学你爹,在外面稳重又大气,其实粗鲁又暴躁,咱们要当真正的君子。”
赵国公见他嘴里没好话,不知出于什么心思也没有解释,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孙承平呢?”
“在接管皇城呢吧,您的爱将我肯定要供着。”
安殊亭笑眯眯的将小娃娃抱在手上掂了下,看着不大还是个实心儿的小团子。
说起来孙承平才是父亲手下的一把手,对父亲从来衷心耿耿,所以自己才选择了二把手肖毅。
好在他虽然无法下定决心追随自己起事,但也一副装聋作哑的姿态,安殊亭接手军队这并没有受到什么阻碍。
赵国公神色复杂的看了眼依旧肆意骄傲的儿子,从前只觉得性子张扬的人藏不住事儿,大概都是直肠子,可实际上人家心底明明白白,这个天下终究是属于年轻人的。
府外的权利更迭有条不紊,安殊亭也在回到家这日睡了这一年多最好的一个觉。
哪怕他心脏再强大,可身上的责任还是让他不得不谨慎,只有回到家里,他好像还是那个被父母、表哥宠爱的大孩子。
一觉醒来屋里已经是烛火通明,安殊亭盯着白色的床帐顶端有种恍若梦中的错觉,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回家了。
“醒了?”
孙悦白正在逗儿子,小家伙坐在父亲怀里抱着小脚丫,一双澄澈的大眼睛盯着安殊亭看。
安殊亭翻身,故意将胳膊搭在孙悦白手上:“怎么把弟弟也抱来了?”
孙悦白低头看他懒懒散散的样子,白日初见时候的那股陌生感彻底消散。
他轻轻的将头躺在安殊亭胸口上,听着他强健且有节奏的心跳:“这是你儿子。”
话音落下,他能清楚的感受到安殊亭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孙悦白只觉得心脏不住下沉。
安殊亭身份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他产生了强烈的不安,这已经不是他靠手段就能一直把握的男人了。
他如今能赌的也只有安殊亭对他的心,可人心是最容易变的东西,日后他们父子于安殊亭来说或许就会是最尴尬的存在。
安殊亭被孙悦白突如其来的话打了个措手不及,下意识转头去看坐在两人中间的胖娃娃。
小家伙特别爱笑,白嫩嫩肉嘟嘟,穿着一身红色小睡衣,像个福娃娃,偏他还不认生,这会儿正顺着自己的腿往上爬。
这竟然是自己血脉相连的儿子,安殊亭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可还是在孩子扑过来的时候伸手接住了他。
左手是孙悦白,右手是自己的孩子,安殊亭整个人被两人占了个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