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冲赢了。前外门订衣服的大人是刑部的王大人,户部的李大人当然了订衣服,但他家却不住在前外门,而是住在朱雀门外。
掌柜的见张冲脸色瞬间难看,心中便惊恐起来,急忙道“离开京城多年,许是我记错了。”
张冲心中暗道“这个老奸商,狡猾狡猾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然早晚得露马脚,现在必须得把主动权抢过来。”
便仍旧面无表情地冷冷道“或许是吧,时间久了,谁都有记不准的时候。我要请教你,你这边共有多少种皮货,价格都是多少,若是到了繁华的地方又是多少?”
掌柜的摸不清张冲到底想要做什么,但刚才一轮的试探,很显然已经惹起了面前这位身份扑朔迷离的年轻人的不满,这让掌柜的心中十分的不安,听张冲问起生意上的事,心中又怀疑起来,暗道“莫不是生意人来探究竟的?”
便试探着报了几个价,见张冲没有反应,便信口胡诌起来。
张冲虽然真的不知道皮货的价格,但是常识性的销售问题还是拎得清楚的。听掌柜的越说越离谱,张冲皱着眉头,回过头来向小金道“金令史。”
小金心中笑道“原来也有我的戏份。”
满脸堆着媚笑,迈着急促的小碎步走到张冲身边,躬身施礼道“东翁有示下?”
张冲拉耷着眼皮道“劳烦先生记下,一到义州府,你便拿了本官的名帖,到义州府去找彭范,只问他,他的治下奸商欺行霸市,当如何处理,别的就不用说了。”
小金又施了一礼,恭恭敬敬地回道“学生记下了。”
便直起身子,倒退到张冲旁边站好,却又有意无意地扫了掌柜的一眼,嘴角渗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坏笑。小金以前见县里的师爷,每次要想讹他家老子的钱,就是这副德行,不知道这个掌柜的吃不吃这一套?
掌柜地果然慌了手脚,听张冲又是叫令史,又是拿名帖,还敢直呼知府大人的名讳,难道真是大人物微服出行,算了,最多赔上几套衣服吧了,还是不要再自作聪明了,若正碰到茬子上,麻烦可就大了,急忙改口道“大人说的是,若是有人欺行霸市,我们这生意人可就苦了。大众明鉴,我家这店可是公平交易,童叟无欺的,口碑是极好的。”
回头,却把帐房叫过来,道“你去把帐本拿来,把咱家这些皮货的进货价格,出货价格,一一与大人说明。”
帐房先生虽然一直在后面,但前面的事也听了大概,他可没有掌柜的那样的胆识,得了话,一点也不敢藏私,一五一十对张冲交待了个清楚。张冲又问了几句,最后点了点头,叹了口气,歪过头去,对小金道“金先生你可听见了,一件成品皮货,经过几次贩运,价格竟然高到如此地步。几十两,上百两的银子呐,这可是平民之家一年甚至几年的吃用啊。我们老是坐在屋子里,读过几本圣贤书,便以为可以治平天下,真是可笑啊!这次走了这么多地方,方知道什么叫民间疾苦。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万岁爷让我们出来,真是用心良苦啊!”
小金在旁边,将腰躬得如对虾一般,连声道“东翁说的极是,学生佩服!”
张冲转过头去,又对大河道“你回去跟老管家知会一声,以后家中除了老太爷、老夫人,各位夫人以外,任何人都不得添置皮衣。”
说完,仰头看着屋顶,自言自语地道“触目惊心,触目惊心啊!”
掌柜的在一边听了,又想起刚才自己的言行,心中更是惊骇,一句话都不敢说,禁不住冷汗直流,张冲偷偷瞄了一眼,看着掌柜的如坐针毡的样子,心里乐开了花,暗道“小样,再给老子得瑟,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说得好,不蒙你个傻x蒙谁?”
裁缝师傅的手艺真实不错,终于按着张冲的身材将衣服修改好送了出来。终于可以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了,掌柜如释重负,立即站起身来,亲自服侍张冲换好。张冲穿上来回转了一圈,点了点头,赞了一句,掌柜的见张冲脸色好看了许多,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人靠衣裳马靠鞍,这句话真的有些道理,换上了绸缎衣服,张冲等人立马有了几分富贵的气相。结帐这种事,地位继续提升的大老爷张冲当然是绝对不能做的,连过问一声的想法都不能用,于是大河悄悄扯了一把掌柜的,掌柜的知道这是要结帐,便带着大河往往柜台走去。
到了柜前站定,大河刚开口问价,掌柜的却现那个被称作记室令史的金先生不知什么时候也跟了过来,只见他伏在大河耳边说了几句,大河似乎有些为难,小金却不多说,只用手推他,大河无奈,只好转身往张冲身边走回去。
“掌柜的,这些衣服共要多少钱啊?”
小金阴阳怪气地一开口,掌柜的心就凉了半截,他似乎已经猜到了小金和大河说了些什么。掌柜的知道,这些围在大老爷身边所谓的幕僚,说白了不过是些篾片相公,靠着脑瓜子灵活,嘴皮子利索,面皮子厚实混饭吃,哪一个不是头顶上长疮,脚底板出脓的货色?但越是这些人越得罪不起,他们天天跟着大老爷,比老爷心里的蛔虫还明白老爷的心思,说句话比其他的人都要管用,若是吹点阴风,就能让人倒霉。听小金这样问,掌柜的狠了狠心,笑道“五件衣服,一共是十七两。”
小金迅地将脸上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收起来,不可置否地“哦?”
了一声。那掌柜的心里一哆嗦,急忙改口道“要不十五两?”
小金冷冷地瞅了掌柜的一眼,道“哪有这么个价钱的衣服?”
掌柜的心中暗骂,“什么玩意啊,十五两,三件衣服的价钱都不止,这是要明抢啊。”
但转念又一想,“听刚才那个年青官老爷说话,很有些呆气,做起事来怕是个执拗的。若这篾片给我上点眼药,只怕我这日子是要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