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与你说过,你天资卓著,不该为凡尘俗世所困。大道无情,方能运行日月。”
任篁靠在床栏上目送昊辰步履若仙地离去,自嘲地提了提唇角。
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啊……没想到有生之年,她居然会被人这般教育。
身为人间守护者,不应有任何偏爱和私情。这些,她又何尝不知道这些呢?但她越靠近凡间的人,越经历凡间的事,体尝过凡间的喜怒哀乐生老病死,她就渐渐抛弃了公正无私地神性。就像是为了帮助璇玑寻回六识,忘记了自己巩固结界的初衷;就像是心疼司凤对自己的付出,不惜以自损的方式救他性命……
如果这事儿被天界那些不通人情的家伙看了去,只怕又要对自己横眉竖眼了吧。
任篁在房里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就听见房门被推开的声音。起初,她还以为是璇玑给自己送好吃的来了,可当视线落在房门前端着药盘的少年身上时,她脑子里一团乱麻似的念头瞬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司凤……?”
多日不见,她觉得禹司凤又轻减了不少。
禹司凤将药盘放在桌上,转过身又去替她合了大敞的窗:“这几日天凉,你既在病中,就要少吹冷风。”
任篁沉默着将他的所做的一切看在眼中,百感交集,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倒是禹司凤,熟练地将盘里的药碗握在手中,撩袍在她榻边坐下,舀了一勺茶色的汤药,递到了任篁面前:“先吃药吧。”
面对近在唇边的药匙,任篁犹豫片刻,还是张嘴将苦涩地汤药吞入腹中。任由萦绕不散的药味在喉管里翻腾,她也不喊一句,只颦蹙着眉头瘪了瘪嘴。两个人就在尴尬无言的氛围中一个喂,一个吃地将这碗热乎的汤药全部灌进了任篁的肚子里。
任篁全程盯着禹司凤,期待他能够说点什么,或者给些表情。奈何后者无论如何都接收不到她的信号,只缄默地给她喂药。待到她把药喝完,对方也像是完成任务了般,松了松紧绷的脊背,起身就要走。
任篁哪能这么轻易放走他,眼疾手快地攥住了禹司凤的袖摆,扯得对方没站稳,一个趔趄。
“司凤,你,还在生我气吗?”
说这话时,任篁看见背对着自己的禹司凤身子微微一怔,低着头不知在思忖什么。
半晌,禹司凤轻轻抽出自己的衣袖,弯腰将药碗在盘中放好,适才转身望向倚在床边的少女。他本就多情的眉眼染上些许殷红,瘦削的双颊因为复杂的神色更显苍白:“我早就没有生你的气了……”
只有禹司凤知道,虽然那天晚上他被情人咒折磨到天色大亮。可等到折磨过后,他再度在回廊上与任篁偶遇时,看见她想靠近却又不敢的表情,他又心软得一塌糊涂。他不断地告诉自己,不能再越陷越深,但越是这样,他就越能感觉到自己爱慕她的心意。
直到中了地狼的毒,他原以为自己可能此生就此了结,醒来后却被告知,在所有人都要放弃自己的时候,只有眼前这个傻姑娘拼了性命也要救自己。就算他心中清楚,今日若是璇玑中毒,她也会这么做,但他就是没来由的欣喜、感动和心疼。
“抱歉啊,司凤。”
任篁垂眼,回忆起过往的种种,“我不该自作聪明的觉得瞒着你做这些就是对的。我总忘了你所说的,你想要的,不是同情。”
任篁低着头,听见司凤慢慢靠近的脚步声。下一秒,视线里就出现了司凤的脸。
禹司凤单膝跪在地上,轻轻覆住她攥紧被角的手,认真道:“任篁,我喜欢你,是我的事。我并没要求你一定要喜欢我。所以,即使我的这段感情得不到任何回应亦或是无疾而终,我情人咒作而死,从始至终都是我咎由自取。你不需要因此负任何责任,明白吗?”
见任篁不语,禹司凤长叹一口气,补充说:“就像这次,如果我清醒着,我宁可自断一臂也绝不要你以命相赌。因为,如果这世上没有你,就算我活下来,也没有任何意义。”
“在我眼中,你的性命,比任何事都重要。”
“可是……”
任篁还想说什么,就被禹司凤无声地摆头打断。他神色笃定:“我们和好吧,任篁。”
和对方,也和自己。
即使到最后,这段感情都是自己痴心妄想,都是自己妄生执念,甚至还要将自己的余生交代在情人咒里,他也认命了。
窗檐下的风铃被海岛上轻柔的风吹得叮当作响。丛林中扑翼而起的鸟群哗啦啦地搅得枝叶交错摩挲,唯有纷纷坠落的落英碾落成泥,又一次化作静谧,仿佛一切从未生过。
作者有话要说:
和好了和好了。
不辞冰雪为卿热
第42章定风波o1
经由这番折腾,从未尝过生病滋味儿的人皇殿下居然被褚璇玑和禹司凤挟持,“缠绵病榻”
了十几日。任篁素来不是个娇贵的人,鸿蒙至今,她自觉体验过的苦楚比现下身上这些小病小痛要难捱多了,但碍于璇玑和司凤的脸色,只能乖乖躺在床上当个病患。
浮玉岛一役后,仙门损伤惨重。出于调养生息的考虑,东方岛主再度修缮了剑网,将整个浮玉岛笼罩在结界之内,普通妖物无法根本私自进出。楚影红妙手回春,就回了不少弟子的性命,其中也包括他们从天墟堂带回来的,被乌童打成重伤的钟敏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