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随口淡问,“怎么一回事!”
云梨又岂会听不出钱氏的言外之意,可女子名节如此重要,她不知二嫂为何会这样说她。
她急得眼眶泛红,“母亲,今日出府只是为了见我兄长一面,他从军路过上京,日后若想再见面也不知要等到何时。”
“没有央着母亲看信是因为夫君也给我写了信,这事凝霜也是知晓的。”
云梨和姚氏同时看向凝霜,凝霜点点头,看了云梨一眼,“三公子的确有写信给三少夫人,三少夫人回府时衣衫、鬓发齐整,应当并未做出格之事。”
听凝霜这样说,云梨温热泛酸的眼角慢慢松缓下来,可凝霜的话却让她倍感屈辱,像是被人扒去衣裳当众查验。
姚氏懒声懒气,“行了,今日便如此,你们都回罢,梨丫头既有了身子,未出坐褥期前,就不用再来我这里请安了,且歇着吧。”
云梨眨眨湿润双眼,“谢母亲。”
在跨出门槛前,姚氏又不紧不慢补充道,“莫忘了去栖霞院里看着些。”
云梨应下,“是。”
出了福松院,抬头望向湛蓝的天,云梨一直紧绷的肩颈才敢放松,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摸摸小腹,好在托宝宝的福,这下可以好些日子不用和婆母她们碰面了。
凝霜无声息地跟在她身后,看着地上的身影,云梨倏然转头朝凝霜抿唇浅浅一笑,“凝霜,今日多谢你帮我说话,否则我还真不知如何向母亲她们解释。”
凝霜淡声道,“三少夫人是凝霜的主子,不应对奴婢道谢,这些不过都是作为奴婢该做的,若让老夫人听见,老夫人该不开心了。”
凝霜这话是在提醒她,她身为少夫人就该有少夫人的样子,和一个奴婢道谢不过是自降身份。
虽然,她三少夫人的身份本就华而不实、一戳就破,云梨有些尴尬地点点头,来陆府这么些年,她依旧和这里的一切格格不入。
再次路过云花院时,二嫂院里的棚架已经搭好,棚架正中间还悬了个秋千,芙蕖正站在院里指挥工匠们将一盆盆葱绿藤萝迁移到棚架四周。
想必不久后棚架上就会开满花苞,无事时在秋千上坐坐,想想应当是惬意极了。
回到院里,云梨顾不上热,一刻也不停歇地吩咐起来,“凝霜,你去寻几个人去栖霞院看看,我随后就来。”
待一众人将栖霞院里里外外打扫干净后,云梨取出一吊铜板让凝霜分给众人,这是她闲来无事卖绣品所攒,这些年刺绣攒来的银两已有差不多有两三百两。
府中主子每月都有例银,从公中拨。二嫂掌家,其他院子的例银份额都是十两,给晚翠院的例银最少,只得五两。可当着婆母的面二嫂却说府中每个主子的例银给的都一样。
例银一事,云梨不敢去求证真伪,怕伤了一家人的和气,只能默认此事。
之前有次为了给夫君买样像样的生辰礼,银两不够,只能去找柏管事预领例银,可这事传到婆母耳中,就在婆母和众人心中留下了一个穷酸贪财的印象,是以后来每月府中拨下来的例银,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动用。
且她刚来陆府时,尚不知使唤府中人做事还要另给赏钱,也是偶然听到那些丫鬟婆子的抱怨,她才知道原来大家府邸还有这些门门道道。
但即使后来给了他们赏钱,那些丫鬟婆子依旧不想来晚翠院伺候,不过是嫌弃她给的赏钱太少。
就连凝霜也是婆母亲自下令调来晚翠院伺候,最初分配丫鬟时,其他丫鬟都缩在角落,不想调到晚翠院去。
看出她们不愿,云梨只要了凝霜一个丫鬟伺候,能自己动手的事她不会让凝霜去做。
深宅大院的门门道道,云梨想,她大概天生没有做陆府少夫人的命。
栖霞院里,清凉又干爽,果真比其他院落凉爽得多,丫鬟、小厮活儿做累了,正坐在瓦檐下的石阶上扇风纳凉。
云梨看了一眼身旁抹汗的凝霜,从腰侧香囊里取出一粒碎银,眼神温亮悄声道,“这是专门给你留的。”
凝霜照顾她这么些年,虽一直冷冰冰的,可从未与她计较过赏钱,也没抱怨过什么,云梨每次给她的赏钱都会比其他人多些。
看着手里还不及那位给的五分之一的赏银,凝霜没说话默默收下。
见凝霜收下,云梨道,“你们都先去忙,我再去屋里看看还有什么要添置的。”
众人退下后,云梨又进屋仔细看过一遍,屋内器具陈设被打扫得纤尘不染,花几上的长颈瓷瓶空晃晃,云梨又去找钱氏要了些花插上。
屋内窗牖大开,凉风吹进,里屋寝卧中,拔步床上青纱漫漫,明日她和夫君就能相聚了。
像是想到什么,云梨秀脸一红,而后来到拔步床边,将纱帘用帐钩挂起。
这拔步床比自己屋子里的都要大,且要典雅华丽的多,云梨伸手碰碰床上铺着的竹簟,簟席沁凉细腻,躺上去应当会很会舒坦,夫君连日赶路,明晚准能睡个好觉。
*
翌日一早,不到卯时,云梨便睁开亮晶晶的双眼。
除去蝉鸣太扰人外,一想到今日夫君就要回来,心里激动难耐,她昨晚几乎整夜辗转难眠。
也不知夫君是瘦了还是胖了,睡不着,云梨干脆翻身起来洗漱。
丫鬟房里,凝霜听到主屋里云梨的动静,不满地皱皱眉,披衣进屋伺候。
夜里有些热,云梨一觉睡醒身上黏糊糊的,洗漱完后,她又让凝霜遣人送来沐浴的热水,沐浴完,待身上清清爽爽后,她才开始穿衣绾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