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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暮帘轻摇手中的高脚杯,淡淡的果香溢出杯沿,她轻嗅片刻,抬眸徐徐扫过周身。
轻蔑、嫉妒、乃至怨恨。
一点一点,毫不留情的向她刺来。
在他们的世界里,站得越高的人,越有资格为自己正名。
偏偏没走过她的路,只因只言片语,就可以将一个人视为尘土般轻贱。
气泡随着酒液上升,沈暮帘缓缓闭上眼,一饮而尽。
很苦涩,并不像闻起来那样香甜。
却能在气泡炸开到她口腔的那一刻,让她的世界倏地陷入澄净。
而与昏暗一同袭来的。
是一件浸满雪松香的温暖大衣。
暖意携着衣料的重量轻轻覆上她光洁的肩,沈暮帘眼睫微颤,有一瞬的怔忪。
她回头,透过斑驳的光影,看向顾佑远的眼睛。
凑近才能看清,瞳孔裹着浓重的黑色,倒映着小小的她。
他的眼底是一处沼泽,太深,太沉。
沈暮帘没有拒绝顾佑远的好意,只当他是对谁都有的绅士,垂头道了声谢。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总觉得他凛冽的目光中,啜着细微的零碎。
还无暇顾及陆崎那一角,舅舅就领着几个德高望重的商人乐呵呵的走了过来,躬着腰伸手要把顾佑远往台上领:“既然沈氏未来要仰仗顾先生,那顾先生不妨来说两句?”
话音刚落,他又扭头笑着对沈暮帘说:“阿暮,你就在里间等候顾先生,舅舅有几件事想与你商量。”
委婉的语调里,是数不清的轻视。
他始终觉得她不配。
不配回到沈氏,不配活在坞港,不配站在任何地方。
在沈暮帘记忆里,无数个有权有势的男人乐于走上台享受聚光灯,他们的女伴却只能在他们熠熠生辉的时刻,呆在台下昏暗的角落。
她从来都觉得不公,但多年独身摸爬滚打,让她在这种大事未成的节骨眼,学会了忍。
而她刚要转身,身上滑落的风衣就被人重新扯紧,小心的覆上她的肩头。
一只宽厚手掌便在此刻攥住了她的腕骨。
力道很轻,却有不容置疑的意味。
她不解的抬起头。
顾佑远依旧八风不动,只是垂眸静静地睨着她。
如清风朗月的目光,所过之处,一片青葱。
“待在我身边。”
他的声线又淡又缓,不像是与她商榷。
更像是在不动声色的安抚。
沈暮帘只顿了一下,点点头,朝他伸出手。
仿佛一掰就断的手指,顾佑远缓缓握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