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条上龙飞凤舞地写着“离畔”
二字,刺目如荆棘,狰狞似恶鬼。这是何等不祥的预兆!意味着夫妻反目,儿女分离;意味着形单影只,孤苦无依。一个“离”
字,离心离德,见异思迁;一个“畔”
字,形同陌路,背道而驰。
这分明就是个天大的凶兆啊!
难道自己未来的姻缘,注定要经历波折磨难,最终以离异收场?想到这里,唐晓蝶只觉得一阵眩晕,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她呆呆地望着手中的签文,脸上写满了惶恐和不安。那颗悬着的心砰砰直跳,几欲从喉头蹦出。但她连忙将签文攥进袖中,生怕被旁人瞧见这凶签。
29
就在这时,一个念头在她脑海中闪过。她迅速将那根签藏入袖中,然后又装作若无其事地再次抽签。这一次,挑选的一根上面赫然写着“新婚大吉”
。
庙祝接过新抽的签,脸上现出一丝惊讶:“小姐,这支签写着新婚大吉,是难得的好签。”
边说边将那预示着美满婚姻的签文展示给唐夫人看。
唐夫人喜形于色,双手合十,连连向月老神像拜谢。女儿抽到如此吉利的签,自然是喜出望外。
唐晓蝶看着母亲那期盼的眼神,不忍心说出真相。而那根离畔签,无声地躺在她的袖中。
唐夫人拉着蝶儿的手,激动地走出月老庙,兴奋难掩,一路上喋喋不休:“蝶儿啊,你瞧瞧,我们求来了这么个好兆头!月老仙人一定是在保佑咱们唐家,让你早日嫁个好人家,过上幸福美满的日子。你爹爹知道了肯定也会极高兴,到时咱们就赶紧托人张罗起你的嫁妆来,可别再耽搁啦!”
唐晓蝶垂眸默默跟着母亲向前走去,手里仍揣着那根真正抽中的“离畔”
竹简,脸上十分为难。
唐夫人还在喋喋不休:“你终于要嫁出去了!我还担心你这个死性不改的性子,整天不理不睬的,若是拖到二十多岁也嫁不出去,岂不要被人耻笑我们唐家不懂教养,才会养出这样一个嫁不出去的女儿来!这下好了,有了月老仙人的签文保佑,咱们大可放心了。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你穿上红盖头的样子了!”
唐晓蝶垂眸默默跟着母亲向前走去,手里仍揣着那张离畔签文,脸上十分为难。母亲一直盼望自己早日出嫁,“新婚大吉”
的签对她而言无疑是最好的兆头。
可事实并非如此。
唐晓蝶在心中反复斟酌着措辞,终于鼓起勇气开口:“您说的我都明白。但是……”
就在这时,庙宇的一角传来激烈的争执声,打断了她们的对话。唐晓蝶转头看去,只见一位父亲正严厉训斥自己的女儿,原因是那女孩抽到了一支“离畔”
的凶签,被家人视为不祥之兆,甚至扬言要将她逐出家门,断绝父女关系。家中不能有离异的女子,以免玷污家族名誉。
女儿哭求道:“爹,您且听女儿一言,求签原就是迷信,那签上几个字又岂能代表我一生的命运?您又何必因一个凶兆就要撇弃女儿?”
父亲满脸怒容,严声喝道:“忤逆丫头,你居然说我们老人家都是迷信吗?月老庙的签凭什么会错?你这样的女儿,早晚要招来祸端,玷污门楣,我断不会容你再呆在家中,明日一早就给我滚出去!”
女儿泣不成声,跪在父亲跟前哀求:“爹,求您三思啊!我是您一手拉扯大的,您忍心就这样抛弃我吗?我哪里又犯了什么过错,只因一张凶签就要遭此殃?万一我外面风餐露宿,遭了欺负怎么办?您怎忍心看我受苦?”
父亲冷眼相看,毫不动容:“我只有一个女儿,可没想到养出一个离签之人。你既已命中注定要离异,又何必留在我们家中招祸?我绝不会容你败坏了我们的名声!你今夜就给我离开,以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你已不再是我女儿!”
说罢竟狠狠甩手离去。
唐晓蝶目睹了这出令人震惊的一幕,不禁为那女子的命运感到一阵心酸。一个不祥的签文,竟能让父女反目成仇。若非亲眼所见,她简直无法想象一个爱女心切的父亲竟会狠下心肠,只因一张凶签就断绝父女关系,将女儿赶出家门。
这一幕,让她思绪万千。她重新审视着仍揣在自己袖中的“离畔”
签,自己若是也像那女子般坦诚以对,让母亲看到这张凶签,后果会和她一样吗?
唐晓蝶怔怔地注视着那位遭受父亲驱逐的姑娘,内心波涛汹涌,思绪万千。若她诚实以告,母亲又会作何反应?是不是也会像那位父亲般,被迷信的恐惧冲昏了理智,将她狠心遗弃?
唐晓蝶转头看向唐夫人,突然间对母亲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感情,既是亲昵,又带着几分敬畏。
她低声开口,小心翼翼地探问母亲的想法:“娘亲,您看那位姑娘,只因为一支签就被家人误解。如果我也抽到了离畔签文,您会如何看待我?是不是也会t像他们那样,觉得我很不幸,担心我会给家庭带来不幸?”
唐夫人闻言,先是一怔,随即绽开一个宠溺的笑容,温言安慰道:“蝶儿,这不是你应当想的事情,你抽的是新婚大吉,一定会婚姻幸福美满。唐家嫡女无论如何都是不会离畔的。”
唐晓蝶迟疑着,想要对母亲坦白签文的真相,但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她深知母亲对这婚姻大事有多上心,若是知道自己抽到离畔,定会忧心忡忡,甚至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来。眼下还是不要让母亲徒增烦恼为好。
唐夫人见女儿欲言又止,也没多问,只当她是觉得这签文之事难以置信。母女二人有说有笑地往家中走去,一路谈论着今日在庙中的见闻。唐夫人絮絮叨叨地说着良缘佳偶,眉飞色舞地憧憬着女儿的美好姻缘,唐晓蝶却只是随声附和,心不在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