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
褚闻看着面前的老人,声音轻缓专注,“身体不舒服要按时吃药,别拖。”
林山“嗯”
了声,注意力全放在褚闻进重点班,一个月有六百补助这件事上。
他重新打开帕子,从里面拿出几张皱巴巴的二十:“小闻,既然进入重点班,就得好好学习!以后莫去书店了。”
“我都晓得,你这是为了我好,但你学习更重要。”
“考上一个好大学,未来才有好出路,晓不晓得?”
“在学校好好听老师的话,专心听课,每顿吃点好的,要多吃肉,你看你一个男娃儿家家的,怎么这么瘦。”
褚闻静静地听着林山说话,像小扇子一样的睫毛轻眨,遮盖眸中神色。
原来外公知道他在书店兼职这事。
也是,县城离镇上不远,怎么会有一件事瞒过两年。
“外公,我先走了。”
褚闻没接钱,背起书包往楼下走,脚步声轻快,便是林山想拦也拦不住,只得重新将手心的钱放进层层包裹的帕子里。
这个习惯,和外婆一样,或者说,在外婆去世后,外公便有了这个习惯。
褚闻走上客车,周围密密麻麻坐着人,环视一圈没有空座位。
他立在栏杆旁,抬眸望向窗外,不发一言。
当初在绥安,褚远东杀了林天梅后,小学二年级的他一个人在城中村生活。
有同学住在附近,于是一个上午的时间,整个小学也知道了这件事。
所有人都远离他,因为他是杀人犯的儿子,因为他的父亲杀了他的母亲,所以他也极
具危险性,何况他平时就浑身伤痕,根本没人愿意和他一起玩。
没有人知道那几天小褚闻是怎么熬过来的。
永远饿着肚子,永远不敢往人多的地方走,永远讨厌身后令人恐惧而麻木的声音……
他像是下水沟里的臭老鼠,从某一天开始,被禁锢在烈日下暴晒,四肢捆着粗绳,即将干枯消匿。无处可逃,无所遁形,一个人承受着数不清的谩骂诋毁,四下无人,却隐有嘲笑声。
没有任何人来帮助他。
就连老师也不喜欢他。
所有人都是这样,世界没有一处光明,他茍延残喘地缩在房间,外面血迹发臭,碎渣遍地。
暴雨降临,破口大风,窗门摇曳,房东在外面肆意辱骂、踹门,家里停电停水没钱,毫无生机。
直到外公来了。
他牵着他的手,眼眶微红地摸着他的头,带他去吃饭,缴清欠下的半年房租,买新衣服,带他转校离开,带他一路坐车回明水。
小褚闻靠着外公的肩,安静地闭着眼流泪。
世界终于安全,可以开始像正常人一样活着。
尽管从小到大仍有一些不可避免的、关于他无父无母的言论在。
但这里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爸杀了他妈,没有一个人看到他满身伤痕而远离他。
外公将他保护得很好。
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没有任何人伤害他。
褚闻收回视线,看了眼手表,从回忆里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