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晃了晃手里的烟:“今天还赚了孟局长一根烟。改天请您吃饭。”
这个孟局长本来脸色不大好。任谁被一群兵逼着脸色都不会好。何况他还是市里一方大员。但张河这样说,就是有意和他结交了。张家是怎样的权势,体制里的人用脚趾头都想的到。他今天这根烟赚的大了。
当下黑黑的脸孔瞬间又变得轻松如意:“张少哪里话,你来苏州这么久我都不知道,原是我们照顾不周嘛。该我请,我请。”
“好,那孟局长定个日子,我手机号你也有了。”
张河又是展颜一笑。他本来长得英俊,英俊得邪气,这会儿笑得向日葵似的,倒是让孟局长有点晃眼。
“收了吧!”
张河拍拍手。
那群士兵刷的一声集体站起来,笔直笔直地一根根竹竿似的,随即纷纷转过身,齐刷刷地后退,一个个不声不响地上了车。
孟局长又说了两句,侧身走了。走的时候还特地看了李晋东一眼。但李晋东正和孔扬说话,也没顾得上上去说两句客套。
那些警察则窝在后面,用很震惊很敬畏的眼神往那三个人身上飘。
张河先是狠狠给李晋东肩膀上拍了一记:“你小子,厉害的嘛!一言不合就打人。”
孔扬冷冷往他似乎要黏在李晋东肩膀上的手看了一眼。张河鼻子了哼一声,手放了下去。
李晋东苦笑:“现在知道做事总不能那样莽撞了。”
又转头看看:“林老师呢?”
“她先回去了。你记得给她挂个电话。我这老同学可是担心得很。”
张河挤眉弄眼:“最难消受美人恩啊。”
孔扬又冷冷看他一眼。张河歪过头,也斜睨回去。两个人视线在空气里交杂在一块,噼里啪啦的乱响。
李晋东看得好笑。“你这些兵又是怎么回事?”
那群士兵已经集结完毕,一个个坐在卡车后边,抱着枪一声不吭,化石似的。原本守在车旁边的两个也上去了一个,只留下最后一个,年纪小小的,十分眉清目秀,穿着军装的身板却显得格外矫健,这会儿手上拿着手机,正在打电话。圕馫闁苐张河摸摸鼻子:“我可没有兵,这些也是问人借的。”
“啊?”
李晋东没想到事情牵扯那么大。
“放心,是朋友。”
张河耸耸肩膀。过了半天才认输似的道:“你也认识的,就聂时俊嘛。他在这里的部队也有人。”
李晋东就想起那个笔挺的身姿。他下意识摸了摸裤子口袋,才想起自己戒烟了,聂时俊送的特供熊猫也给锁进了柜子里。
但他还以为张河和聂时俊有点冤家的意思。
还没开口问,车旁边那个面容清秀的小兵已经挂了电话,啪啪地走了过来。先是立正一个敬礼,随即道:“张先生,中校说了,人出来就好,但你这次欠了他一个人情。”
明明是有些软的吴语普通话,偏偏把话说得敲钢似的,像是设定了讲话语调的机器人。
李晋东好奇地看看那个小兵,又看看张河。张河眉毛已塌了下去,一脸懊丧。
“这点小事,也算作人情?”
“中校说了,这不是小事,人命关天。”
“人命关天个屁!”
张河指着李晋东:“就是来警察局喝杯咖啡嘛,动也没有动一下的,人命个毛啊?”
又撒赖似的说:“我也没说要这样大阵仗。就想请你上头陪我来这里就成了。谁知道你上头这么懒,直接拨了一卡车过来?”
那小兵邱丝毫不为其所动,只是操着那口硬邦邦的话道:“中校说了,他特地会给军区请假,还请张先生做好请客的准备。”
张河瞪大了眼睛,梗着脖子好半天说不上话。
那小兵就对他刷的又行个礼,脚上啪一转,又给李晋东和孔扬行了礼,才回神小跑着回到身边,抓着车门一下就跳进了驾驶室。
张河只能自己给自己比了跟中指,很愤愤然地说了句:“操!”
那辆军用卡车倒了个头,轰隆轰隆地往外边开过去了。张河招呼着李晋东几个也要走,旁边一直战战兢兢站着的蒋正龙终于瞅准了机会凑过来。
“班、班长!”
他甚至说话起了结巴。“我……”
张河脸上笑笑,打断了蒋正龙:“你还没走啊?”
虽然脸上笑着,但张河的声音简直像是从北极吹过来的冷风,能把人冻成好大一坨冰坨子。蒋正龙脸色就更不好看了,苍白地能看到脖子上便凸露出来的血管。
“我不知道李、李老师是你的朋友……”
他勉力说出这样一句话,又转过脸,对着李晋东僵硬地笑一笑。
李晋东很懒得看他。这种人向来都是小人行径,脸变得比谁都快。只是没想到这个蒋正龙还很能屈能伸,方才嚣张之极,这会儿又要对自己做出讨好的脸色。
张河看了李晋东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知道李晋东不耐烦纠缠。就又淡淡露出一个笑脸:“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蒋大少下次做事仔细些,耍威风之前,先看看对头是不是有什么后台了。”
他这一句蒋大少简直是诛心,蒋正龙背上冷汗都要流下来了。
“而且警察嘛,不都是为人民服务的?蒋大少是人民,普通老百姓也是人民嘛。大家都应当一视同仁,总不能区别对待,搞特殊待遇,你说是不是?”
张河一边说一边抬起头,下巴冲李晋东身后点了点。李晋东微微回过眼去,才发现那个胡队长也站在了门口,这会儿正肩膀塌陷着苦着脸听张河冷嘲热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