筷子搁下,贺玥胃口不好,用了半碗莲藕粥,几个虾饺就停了,宁如颂想叫她多用一些,却又想强逼着用下也无济于事,还得身子调理好才是根本。
宁如颂心里压着事,很不是滋味,清雍的面上却看不出分毫,用的膳食较往常少上些。
殿门口小关子匆匆赶到,身后跟着李沫沫,他忙不迭的跪下行礼,“奴才来迟了!”
李沫沫显然一副哭过的模样,眼睛鼻子通红,怯怯的跪下,“奴婢来迟了!”
小关子办事的速度比以往慢了半个时辰,太子压迫沉冷的目光停在他身上,无波无澜的问道,“路上发生了什么?”
“这…这……”
小关子脸色愁苦犹豫的看着身边的李沫沫,又小心翼翼的抬头望向太子妃,“也怪奴才独自去办事,一时没有顾上李沫沫,才叫她行差了事!”
说罢他就恭恭敬敬的跪伏着,太子殿下到视线自然的转移到了瑟瑟发抖的李沫沫身上,他修长洁净的食指轻叩几声桌面,“说说。”
他对李家村出来的人并没有什么旧情,住上几个月如果就能培养出太子的仁善,那么长信殿的宫人们就不用整日战战兢兢的悬着小命,仔细谨慎的伺候着。
李沫沫弯下腰双手撑地跪伏,嗫嚅的说道,“奴婢在宫道上……”
声若蚊蚁,几不可闻。
“没规矩。”
太子赫然打断她,微掀薄冷的眼睑,“大声些。”
坐在一旁的贺玥拧紧了手中的帕子,姣好的眉微微隆起,李沫沫这胆小的性子能犯什么错,敢犯什么错?
李沫沫当即怕的流出眼泪,强撑着大声道,“奴婢在宫道上见到一个宫女受罚快死了,忍不住出手救了她。”
“没想到是刘妃娘娘下的指令,得罪了刘妃娘娘,是关公公将奴婢给救回来的!”
刘妃是现在后宫唯一怀孕的嫔妃,家世也算良好,为人嚣张跋扈。
当时那个宫女被按在宫道上鞭打,原本李沫沫是不想出手相救的,可是一个旁边看管的宫女说,“四十鞭子打够了,看着也快死了,多打十鞭吧,原本主子就不打算让她活。”
她才学了半个月的规矩,也没在后宫待过,一直待在东宫里头,这一时间段里太子妃从没有责罚过任何宫人,她并不是很懂深宫的恐怖。她的性子虽胆小,但是仍然淳朴良善,就忍不住阻止了还要挥下的鞭子。
后来就被那名宫女唤人给扣下,还传到刘妃耳朵里,要不是小关子匆忙赶到,她怕是连命都没了!
怯懦的良善(下)
一股寂然沉重倏然在殿内蔓延着,萦绕在每一个宫人的心里,空气都凝滞起来,宫人皆悄无声息的跪下,等待着太子殿下或是太子妃对李沫沫的降罪。
太子殿下自然是不会惧区区一个后宫嫔妃,怀有龙嗣又如何,那也得有本事生下来才行,如果侥幸生下皇子,那就得盼着皇子能安然无恙的长大才对。后宫诡谲,高位嫔妃都不是善茬,稳坐中宫的何皇后多年来更是处置了不知道多少像刘妃一般的妃子。
可是这不代表着一个卑贱的宫婢能主动将麻烦给找上门,她的薄命都不够填上一回。下人惹出来的事叫主子帮忙善后,能有什么好下场,死的痛快些就不错了。
贺玥几乎觉得脑袋在嗡鸣着,她一只手抵在桌上用两指扶着额头,并未言语,宁如颂没有当即就罚李沫沫,她知道是将李沫沫交于她处置的意思。
李沫沫是她的贴身宫婢,宁如颂从不会在明面上驳她的面子。
“过来说清楚些。”
太子妃慢慢缓声道,语气平淡。
李沫沫还处在巨大的惊惧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是小关子在她后面推了一把,她才踉跄的膝行爬了过去。
到了太子妃跟前,她也不敢抬眸,只盯着太子妃垂下的奢复裙摆,她极力组织着言语,将方才说的话再补充了些,“……刘妃娘娘吩咐宫人对奴婢施以杖行,关公公及时赶到,说奴婢是太子妃您的贴身宫女,刘妃娘娘才放过奴婢一马。”
旁边的宁如颂轻嗤一声,端起杯盏,喝了一口茶用作润喉。他眸色凛冽,李沫沫对上玥玥就没有那么怕了,她心里清楚明白的很,玥玥即使成了她高不可攀的人物,但是本质依旧良善,依旧会念着旧情。
不知趣,尽会捡着死路去的蠢宫婢,既然胆小就应该胆小个彻底,而不是在特定的人面前彰显无可必要的善心。
太子妃用另一只空出的手抬抚起李沫沫的脸,视线停留在她稚嫩青涩的面容上,“为什么要去救呢?本宫了解你,你性子胆怯懦弱,不要说在宫中,就算在宫外你也没这么大的胆子,谁给你的底气?又是谁潜移默化的挑唆?”
殿内角落跪着的小桃子面色平静,姿态恭顺毫无破绽。
李沫沫终于看向太子妃那秾丽清雅的脸,视线上移,那双柳叶眼里含着太多悔涩的沉然,她一霎那间愣住了,唇张张合合不知该说些什么。
太子妃的眉眼被笼罩在春日的光影里,那样愁思婉转,李沫沫猛然彻底的清醒过来,她哭喘着抱着太子妃的一只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直摇着头。
“太子妃,奴婢给太子妃添麻烦了,奴婢一时被迷了心窍,奴婢是仗着太子妃对奴婢的宠爱才敢如此行事!”
李沫沫显然有些崩溃,她太过于年轻,是完全经不住事的,她将脸靠在太子妃的膝上,就和曾经在李家村一模一样,肩膀无可抑制颤抖着,“可是,我好怕!贺老板我好怕!我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乡野女子,无缘无故的被哄骗着签下奴籍,被带到这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