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谬赞了,天下孝顺的人多了,我又有什么特别的呢?”
周煄谦虚道。
“天子脚下,这样的文治教化之功县令怎会错过呢?”
守孝这种事情炒作得当也是当地父母官的政绩,尤其是周煄这样年纪小、长得好的。
周煄愣了愣,就算他比现在更孝顺十倍,恭郡王府也不会让他出这个风头的。出身的原因不能宣之于口,周煄只道:“守孝并非为了给人看,小子不在意这些。”
“这才是真孝顺呢,尊慈必定早登极乐。”
皇帝恭维道。
周煄微微一笑,道:“小子说守孝不是给人看的,这个人包括仙逝之人。我原在西山寺守孝,有幸得见文慧大师,大师佛法高深,曾与之探讨守孝一事,些许奇言笑谈,说出来供诸位一笑。”
皇帝在周煄微愣的时候就反应过来他的出身似乎有问题,如今看周煄有话要说,笑着伸手示意,做倾听状。
“儿女的孝心能否传达给逝去之人,这首先要判定人死之后是否还有知觉,是不是真的有魂魄、地府一说。我也有过疑惑,佛家道家都说能,可谁又真看见先人的魂魄因守孝受益。也无人先死去之后再活过来告诉世人,因此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是茫然的。说来不怕笑话,守孝苦得很,到了中途更是要坚持不住,这样的想法一出现,简直星火燎原,觉得放松一点好像也不打紧。”
周煄笑着分享自己的守孝心路历程,“后来文慧大师一番话让人我幡然悔悟,守孝不是给人看的:不是给死人看的,他们不知还看不看得见俗世的苟且算计;不是给活人看的,旁人赞我孝顺或不孝又有何用,日子是自己过的。我不愿拿先母的身后事做文章,更不愿自己成为别人口中的谈资。最后才想清楚,守孝是给自己看的,我信先母能感知我的孝心,这就是我对她最后的孝道;我若不信,这清贫的日子就是对自己的褒奖,在寺中这段日子,让我把悲伤愤懑浮躁之心去了,这大约就是守孝的作用,母亲对我的庇佑了。”
“说的好,可见朝廷倡导守孝乃是德政,不管怎么想,守孝都百利而无一害。”
皇帝抚掌大笑。
“有一害。”
周煄眨眼俏皮道:“身体不好的人就不用严苛守孝了,心诚则灵,真正疼爱子孙的长辈,又何忍为了规矩伤害儿孙?”
“哈哈哈……”
皇帝想小儿子和几个孙儿与周煄年龄相近,这样的俏皮神态却是从未见过,皇帝大笑出声,小小年纪,有思想有性格,他非常喜欢。
又再聊了几句,皇帝一行就告辞了。
礼数周全的送走他们,目送皇帝一行走远,周煄刚要回屋,余光就瞟见树上有金属反光,心中一顿,示意程木。
“主子就是好心,这些人来吃白饭还好声好气陪他们聊这么久!”
程木机灵的把话题往刚刚那群人身上引,虽不知道那些人的具体身份,但周煄的筹谋他看在眼里,因此唱起了黑脸。
“这有什么,给路过的游人和给农人猎人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了。”
程木愤愤不平道:“给山里人人家知道感恩哪!主子给的白面、鱼肉多少人家就是过年都吃不上,自然对主子感激,也能为主母多念两声佛呢!哪儿像这些人,白吃白喝还端着大爷的款,一副考校的模样。”
“你这小子!口无遮拦!”
周煄骂道:“你懂什么,那位老先生懂我的心这比多少人念我的好都让我高兴,古人说知音难求,就是这个道理。第一天就遇到这样睿智雅量的老先生,真是母亲庇佑了。”
程木嘟囔道:“主子总是有道理的,现在还管什么老先生少先生,府里到现在都无人来接咱们,难道要自己灰溜溜的回去吗?这也太丢脸了!”
“唉,走一步看一步吧,好歹我是嫡长子,总不至于饿死在山里。”
“俗话说有后爹就有后娘,俗话说宁死当官爹,莫死要饭娘……”
“碰!”
周煄一个毛栗子敲到程木头上:“哪儿来那么多俗话,还不赶紧去厨房收拾了……”
转身进屋,换了身衣服在院子里散步,走了一圈,没有发现别人,才放心回卧室躺下。筹谋许久的的见面,终于落下帷幕了,周煄长嘘一口气,还有许多想说的没说,事先演练得再好,实际遇到的时候,总放不开。虽有诸多瑕疵,好歹顺利完成。
这边周煄放下心,那边皇帝也放下心了。听过侍卫的禀报,知他处境艰难,对周煄放心之余也生出一股同情,看周煄衣帽精致,显然是京官大家子弟,皇帝吩咐侍卫道:“去查查哪家的,顺手帮扶一把。”
不提侍卫查清楚周煄身份后的苦逼为难,这边周煄做戏做全套,接连三天都在后山路上免费为过往行人提供便饭茶水。
皇帝已经回銮,西山寺自然也就平静下来,众人只以为皇帝随口一说,并为驾临。
即使苦心筹谋了与皇帝的见面,周煄也不敢把宝压在皇帝身上,变数太大,还要谋求其他的出路才行。
周煄打发人给便宜舅舅徐子旭送礼,想从他这儿探探口风。
董大刚押着礼物出门,周俦就过来了。
“怎么来了,这段时间我这里眼睛多,小心被发现了。”
周煄担心道。
“发现了正好,我又不是见不得人,闹个天翻地覆我也不怕!”
周俦气呼呼得坐在椅子上,不停灌茶水。
“出什么事儿了?”
“莫管家病了……”
周俦叹息一声,有气无力道。
“病了?请大夫没有?他是那人的属下,悄悄请个太医来应该不成问题吧?”
周煄连番发问,他知道母亲徐氏对他的意义就相当于莫管家之于周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