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煄自嘲一笑,眼中似有泪光闪动,“父王对我态度一向如此,倒没有什么可说的,可观其言行,完全不赞同以商业为引子的观点,理念不同无论如何也不沟通了。就像一个人爱山,一个人喜水,山有山德,水有水仁,哪个都是好的,可相互之间就是瞧不上。”
所以,也不要想着让“熟悉情况”
的恭郡王插手了,他们俩理念不合。
这样说来,就能解释清楚了。皇帝扣着桌案,沉吟半响道:“就算你是皇孙,朕也不能因你几句话就拿湖北冒险。”
那里是中原腹地,人口众多,交通枢纽,王朝重要的粮仓。
“今日呈上的只是概略,三日内孙儿会呈上辅助资料,供陛下御览。”
周煄自信道,那些东西都在他的脑袋里,该记的东西他也全部记下来了,用别人看不懂的符号标记。周煄跪倒在皇帝跟前,请求道“若能说服皇爷爷,孙儿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请您让我主持,这是我提出的方案,没有人比我更熟悉,也恳求皇爷爷担待一二,万勿让人掣肘。”
这话也就周煄敢说了,差事还没到手,就想着手中的权利不能被分薄。
“你也太霸道了。”
皇帝笑言。
“不是霸道,马车前进只能有一个方向,做事只能有一个人拿主意,不然精力都放在内斗□□上,还如何一致对外,办好差事。”
“行了,让朕想想吧,你先下去。”
皇帝维持着帝王威严,挥退了周煄。
等周煄推出去之后,皇帝立马兴奋得溢于言表,“快,快,把这儿收拾开,图,图,铺在桌子上,把灯挑亮些。”
皇帝从看到这些图开始就惊叹不已,但他不想表现出来,新政策涉及面太广,若是他表现得十分欣赏,岂不是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定要答应周煄吗?
皇帝一条线一条线的仔细分析,又翻出周煄的条陈仔细对比,今晚陛下没有再进后宫,大明宫的烛火亮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早,周煄就收到了陛下的赏赐。周煄微笑接过,这是一个信号,他开始走入朝堂的信号。就算没有恭郡王领路、庇佑又如何,他自可以找到别的出路。
周煄连着几天没有出门,在屋里汇总数据,撰写方案,掐着三天的时间点呈给皇帝。
皇帝看后当面夸奖了周煄,他已经想清楚了,这个方案有实施的价值,自然不吝啬鼓励。皇帝立马召集了几位重臣开小会,周煄作为当事人,也必须参加。
除了朝中几位举足轻的大臣,还有一直辅助朝政的太子殿下和湖北一行的恭郡王这两位皇子参会。
皇帝早就向几位重臣透露过消息,他们也知道今天讨论的大方向,并未露出什么失仪的神情,只是从自己专业的角度提出种种问题。周煄站在堂中,不骄不躁不卑不亢,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解释、反驳,最后达成共识。
皇帝原本身子往前倾着,等着周煄有答不上来的地方立刻解围,这已经不是周煄的主意了,这是他的朝政。没想到周煄一点儿都不怯场,侃侃而谈,言之有物,就算在一二细节问题上两方争执不下,也不能证明哪一方是对的,只能让实践来证明。皇帝放心了,靠在椅背上,成竹在胸的看着堂下人辩论。
太子微笑看着周煄展示风采,勾起的嘴角、愉悦的神情,无一不显示他的欣慰。在所有皇孙里,和他关系最好的就是周煄了。太子在心中赞叹,这才是看的明白的人,旁人都以为他无子嗣太子地位就不稳固了?笑话,嫡长子的身份是摆设吗?只要他不行差踏错,父皇就不会废弃他,也废不了他,大不了等他登基之后再过继宗室子弟。太子看着风姿卓然的周煄,突然觉得过继也是一个好主意呢。
在场唯一感到郁闷的可能只有恭郡王了,周煄做的这些他全然不知道,放在他身边的下人没有一个人来禀报过。恭郡王突然有一丝被愚弄的愤怒,甚至有些失望。他清楚陛下的,若是周煄与民争利的事情闹出来,曾经有怎样的宠爱,只会有加倍的失望。恭郡王没想毁了周煄,只是想让他掌握在自己手中罢了。可惜,如今看来是不可能了。
“陛下,此事事关重大,不是老臣几个在大明宫几句就能辩论清楚的。”
文相站起来,总结陈词道。
周煄暗自好笑,辩不倒自己就成了不能纸上谈兵了,这天下大事,哪一件不是在大明宫决定的,怎么到了他这儿就不行了。
周煄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即使是老练如文相也忍不住红了红脸。“水灾重建一事事关重大,牵扯面太广,三公子年纪幼小,湖北乃是重要产粮地,不可轻易变动,万望陛下三思而后行。”
“文相所言乃是老成谋国之言,新策……是该慎重。”
恭郡王点头道,任何沾上新字的东西都要给人适应的时间,更何况是新政策。这已经有改革的雏形了,而自古改革者就没有好下场。恭郡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但周煄明显是不缺捅破天的胆子的,恭郡王迫切想和周煄谈谈。
“父皇,既然如此,不若双方各退一步,这新政策是要实行的,可也不用拿受灾的所有地方去试,选一城试验就是。”
“二伯说的在理,孙儿赞成。还可再选一城,位置、人口、地理等基础都差不多的,用传统方法做,刚好做对比。”
周煄笑道,他最大的野望也就是一座城的试点罢了,何曾指望十岁就去指导一个省份的建设,这不是聪慧而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也好,准了。”
只是一个城,成功了自然好,失败了也仅仅是一个城而已。皇帝大手一挥,让人呈上堪舆图,让周煄自己选试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