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嚯,这八百里酒河,河水滔滔,这一头望去,只见水天一色,不见对岸牛马。河水清清,饮之无甚特别。但河中水涡频繁,泛出的水沫都是红色,经久不散。这水沫子却有酒香,不逊于窖藏多年的美酒。渔民常有打捞此物,售卖为业。
大鲨搅动河水,将所有水沫拢到杯里。他一口干了,觉得嘴里泛起回甘,浑身飘飘然。有部下低声提醒道:
“先锋,鹿河王说了,不准值守时间……”
大鲨瞪他一眼,
“忒没眼色,我哪里做了什么?”
部下唯唯诺诺缩头。大鲨又给自己炮制了一杯,饮下去,飘然间瞧见新拓印的告示画像上道士踏着云雾,越看越喜欢,越看越像自己,特别是他抹上去的那两条黑须,特别威武。
“哈哈哈,道侣来!”
纷纷扬扬的告示画像洒进河水,大鲨已经在畅想几位仙子上门的场景了。
“我道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虾米在乱扔垃圾,原来是你啊。”
一把阴恻恻的声音响起。大鲨厌恶看过去,果然那条泥鳅又让他撞上了。
这泥鳅是鹿河王隔壁茶河王的麾下巡河先锋,惯会阿谀奉承,而且见他潇洒的鲨先锋两根肉须耍得威武,居然也学去了,着实可恶。
眼下酒气上头,大鲨手持红叉,气势汹汹:
“贼泥鳅受死!”
那泥鳅也早有准备,使一杆刁钻蛇矛,领着一帮小妖,直扑上来。
两团妖怪战作一团,搅得河水一片猩红,不知是水沫还是妖血。
大鲨杀得兴起,突觉手心兵刃落处空荡荡,原本覆在身上,如臂使指的水膜也消失不见。
他稍凝神,原本与他捉对厮杀的泥鳅也不见身影。
他立在半空中,河水倒悬于头顶,天空却落在脚下。自水天连接处的一小点开始扭曲,片刻间形成巨大的漩涡,周围的一切,无论水与天都旋转着落入那一点中。
大鲨趁着身体还能动,直接滑跪,鱼尾熟练地拍在背上。
“烛夜元帅,小妖伏法,小妖伏法!”
漩涡张开了,那是一只眼睛。
气急败坏的声音传出来。
“这个月第五次了!是鹿船授意你做的?要挑事?“
大鲨直接哭嚎:
“不干我家大王的事啊,小妖只是看泥鳅不顺眼,想修理他一顿。“
他身侧也传来一个声音,
“烛夜元帅大人,小妖也只是顺势暴打这头蠢鲶鱼而已,没什么大事。“
眼睛盯了他们一会儿,漩涡合上。
“滚吧。我会通知你们大王的。“
大鲨周围一切都碎裂,巨大的黑洞将他吞没。等眼前复明,大鲨重新掉回酒河河水之中,身边一群虾兵蟹将也是如下饺子一般滚落。
对面的泥鳅众妖也好不到哪去,各个东倒西歪。
大鲨与泥鳅互喷了一会,各自划水离开。
回去的路上,这一帮水妖眉飞色舞地吹嘘烛夜的神通。
“看到了吗,那就是金丹大妖的独有神通,虚界!“
“不知我家大王麾下的蓝隐元帅能不能压过他?“
“嘶嘶,金丹境恐怖如斯!“
……
大鲨回去交了差事,虽然被告知因为打架一事罚俸半月,但下班后酒水不限量供应,他很快在吹嘘中忘了这件事,怀揣道侣上门的美好期待,他美滋滋地睡过去。
那年大鲨一百三十八岁,距离妖王们立下盟约,治理水乱,共辖酒河一事已经过去了百年。
日子如酒河一般平静流淌,也如酒河一般泛起甘美醉人的水沫。
这一百年的惬意,让他忘了很多以前的事情。比如,酒河水沫最重要的作用,是让水妖能在昏迷中体面地死去。
但很快,他会再重新想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