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其默见她还有心情开玩笑,想来是公司的转岗提议对她并未造成太大影响,很替她高兴,“只要吴先生和你肯赏光。”
中年阿姨的菜上得很快,一歇歇工夫,清炖狮子头、网油蒸鲥鱼、神仙蛋炖生敲依次送了上来。
厨师深得淮扬菜风格雅静而口味清鲜平和的精髓,每一道菜都雅淡而不寡淡。一粒婴儿拳头大小的清炖狮子头,以手工刀剁肉糜做成,内里藏着小小荸荠颗粒,吃到嘴里肥而不腻,偶尔嚼到荸荠粒,清新鲜甜,中和了猪肉的肥厚感,炖盅里汤底清澈,鲜美中带着一丝菌菇才有的清香。
中年阿姨介绍说这是拿两头乌的猪骨和老母鸡、金华火腿加空运来的云南珍菌一起吊的高汤,碰到师傅心情好才肯做一罐。
后头又上了一盘蒸花螺和鸡头米炒小豌豆。
盛夏光年蒸花螺(下)
送鸡头米炒小豌豆来的是厨师本人。
厨师年纪与吴先生相仿,生得矮矮胖胖,一双眼笑眯眯,人未至,声先到。
“小阿妹,吾今朝烧的菜,侬吃了阿称心?”
厨师进得门来,将手里的白瓷深盘往餐桌上一放,人顺势大马金刀地坐在吴静殊身边。
吴静殊连连头,“称心的!”
厨师笑得见牙不见眼,又问吴静殊,“各两个小的是——?”
吴静殊也笑起来,先是一指傅其默,“侬晓得的呀,伊是老傅家的……”
“哦哦!吾晓得了!傅骧的孙子阿对?!”
厨师露出一点回忆之色,“眉毛鼻头嘴巴同老傅活脱似像!”
傅其默忙欠身同他打招呼,“您好!”
“长了噶高大!”
厨师感慨。
吴静殊又指指有痕,“嘚是吾徒弟,陆有痕。”
厨师努力睁大眼睛,把有痕看个仔细。
“这位是我老友,江循。”
吴静殊为两个年轻人做介绍,“此间的老板兼行政主厨。能吃到他亲自下厨做的菜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
江循挥挥手,“瞎讲八讲!只要倷来,只要吾还烧得动,一定亲自下厨!”
又转头问有痕,“倷是小阿妹的徒弟?拜师宴摆过了??”
有痕摇摇头,“没正式摆过。”
“格哪恁来塞?!”
他轻拍桌面,“寻个黄道吉日,就在吾此地,把拜师宴摆了!”
吴静殊轻笑,朝有痕摆手,“你别听他瞎起哄,这都二十一世纪了,还搞那些形式做什么?”
又怕有痕多心,向她和傅其默解释,“老江家里是开大饭店的,我们当年关在一个牛棚里。那时候吃不饱睡不好,我们几浦江去的在一起抱团取暖,互相帮助。他最有本事,田边野长的甜簏簌、地里没人吃的芋头苗、枯柳树上生的柳树菇……他都能偷偷找来,分给我们吃。我们是一起吃过苦、捱过饿的交情。如今他退休了,没旁的爱好,就喜欢钻研八大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