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知行的脚步停了一下,但没回头:“我哥他们出车祸了!”
吕青大惊,脱口而出:“那你等我一起。”
跟着想坐起身来。
“青儿,你再休息一下,我先过去,好吗?”
于知行无暇多说,匆匆而去。
(十四)最黑暗的一天
这是于知行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天,未婚妻被绑架刚救回t来,哥哥又出了车祸。接到电话的他惴惴不安,一路上努力安慰自己吉人自有天相,普通的车祸而已,应该不会很严重,可刚到医院就被告知了噩耗。
跟在身边的孟宇担心地看着他,于知行抢先对他干笑了两声:“怎么可能?孟宇,我是不是听错了?”
他脸上的表情很古怪,眼神下意识地逃避眼前站着的那两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喃喃自语:“车祸嘛,治就行了啊,不行咱们就转院,去北京,去美国
孟宇难过地伸手扶住他的手臂,低声说:“行哥,节哀。”
于知行还在重复“不可能,电视里都会抢救很久的,这电话打了还不到半个小时
一个年长的医生打断了他,用见惯生死的平静态度又重复了一遍:“于先生,节哀,于致远先生送到医院后生命体征已经停止,经过抢救宣告死亡。”
停了停,又加了一句,“和他同行的女士受伤较轻,胎儿也无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万幸?于知行如在梦中,整个人分裂成了两个,一个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一个在疯狂的嘶喊哭号,哪来的幸?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浑身开始颤抖,幅度从细微到剧烈,孟宇赶紧用力搀住他像烂泥一样往下滑的身体,把他扶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医院惨白的灯光,简陋的蓝色塑料凳子,整个画面毫无真实感。旁边几个病人和家属,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这个穿昂贵的高定西服,锃亮鳄鱼皮鞋的男人,他看上去既可怜又滑稽,热泪纵横,一把鼻涕一把泪,嘴里反复说着一句:“哥,哥
于知行的世界一团混沌,心里却有一个无比清晰的念头——我再也没有哥哥了!父母离世早,一个病逝一个在地震中遇难,十多岁的哥哥牵着他的手,在亲属的帮助下处理丧葬仪式。旁人的喟叹怜悯,甚至连父母的最后一面他都淡忘了,只记得回到在空荡荡的家里,从来不在外人面前流一滴泪的哥哥红着眼睛抱着他说:
“阿行,我们没有爸爸了。”
“阿行,我们没有妈妈了。”
还不满十岁的于知行哭得很厉害,哭着要找爸爸妈妈,哥哥紧紧抱着他,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脸,刚变声的沙哑嗓子带着哭腔:“别怕,有哥哥在。”
于致远实现了自己的诺言,不仅是哥哥,还又当爹又当妈,父母的抚恤金不够,他一边上学一边打零工,厚着脸皮找亲戚借钱,替同学写作业甚至帮忙作弊,就这样把弟弟拉扯大。于知行后来长得比哥哥还壮,跟小牛犊似的,在外边性子野得很,但只要哥哥一瞪眼,依旧会服软。他心里明白,“相依为命”
这个词说的就是他兄弟俩这种情况。
于致远是远近皆知的优等生,于知行是有名的捣蛋鬼,但哥哥的底线是必须好好读书,于知行磕磕绊绊考上了名牌大学的金融系,好在他情商高,交际能力强,后来在北廷发展得很好,于致远这才放心去了美国攻读博士学位,韩悦还怀了孕,于知行也打算结婚了,没想到
“操你妈的老天——
于知行突然暴怒地站起来,破口大骂,眼睛血红像要吃人,造化弄人是这么弄的吗?这世道是怎么了?作恶多端的人活得好好的,就连他于知行也干过不少亏心事,你把我收走啊?可哥哥他明明是个那么善良的人啊
一个白衣护士走过来想批评他,被孟宇拦住了,双手合十说着好话请她理解,护士勉为其难没过去,指了指墙上的标语严肃地说:“小声点,病人需要休息。”
惨白的墙上,一行冰冷的黑色印刷体——尊重他人,保持安静,让医疗更高效。于知行只觉心如死灰,他被安排去认领遗体,因为离世时间不长,遗体还停在一间空病房,白色的被子下凸起一具人形的躯体。
他好像听到旁边的人在说话,但又好像什么也没听到,麻木地听从安排先三鞠躬。走到病床边没等那个陌生的声音说完注意事项,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揭开了被子,底下的人是他最亲爱的哥哥,但又好像不是。
于致远是车祸,身上及面部都有损伤,此刻应该经过了简单的处理,脸上没有血渍,但嘴巴微张,一双眼睛上翻露出眼白,平时儒雅帅气的模样变得有几分骇人。于知行却丝毫不觉,拿自己的衣袖给哥哥擦去嘴边残留的些许唾液,又伸出手掌放在哥哥的眼皮上,往下轻轻抹,想要为他合上双眼。
他提起手掌,发现于致远的眼睛依旧睁着,呆滞的眼白已经变得浑浊,他再一次把手掌放上去,还能感觉到哥哥的肌肤有温热和弹性。这次他停留了很久,嘴里说着“哥,你一路走好,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小悦的”
,再松开时,于致远的眼睛合上了。
医院的护工征得了孟宇的同意开始给于致远洁身、换寿衣,于知行傻呆呆地坐在外面,时而泪如雨下,时而如痴如狂。孟宇心里惶恐,给郑会长打电话汇报了这件事,郑德凯立马赶来了医院。
郑德凯面容凝重,上前拍着他的后背说:“知行,节哀!以后我就是你的亲人!”
旁边的大小姐郑曦也穿了一身黑衣,乖乖地说:“于叔叔,节哀。”
于知行刚止住的眼泪又夺眶而出,强忍悲痛地哽咽道:“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