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美人的话音刚落,站在她身侧的宫女柔淑便板着一张脸走了过来,手里的细竹竿一抬,就要落到沈霁的身上。
沈霁还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不能起身,眼下竟是要直直挨这一下打。
霜惢忙上前张开双臂想要护着自家小主,厉声道:“宫中规矩森严,非主位以上不得惩戒妃嫔,难道李美人是要藐视宫规吗!”
“哟,倒是个护主的奴才,”
李美人端起桌案上沏好的香茗,不紧不慢地品了一口,斜睨向她,“本主何时要惩戒沈采女?不过是怕沈采女错了规矩,如今教一教她罢了。”
她将杯盏搁下,慢条斯理地抚上髻上的簪花:“你口口声声宫规,却忘了主子之间说话,奴才不能插嘴吗?”
李美人摆摆手,眼中闪过一丝快意:“把她拉到院里去,莫要在本主面前碍眼。”
此时,柔淑手中的细竹竿再次朝沈霁劈过去,谁知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那竹竿将要落在她白嫩纤细的肌肤上时收了劲,转而抬起了她有些卸力的手臂,眼底带着玩弄沈霁的得意:“沈采女,看来掖庭的嬷嬷们没教好您,胳膊都要耷拉下来了,这般的仪态,三日后可还怎么去晨昏定省?”
保持行礼的姿势是极为累人的,沈霁原本便又饿又累,此时站得久了,浑身都紧绷着,连额头都沁出了薄汗。
从前在掖庭时,她的规矩学得是最好的,李美人这般哪里是为了教她,分明是因为宫中主位以下不得训诫妃嫔,才借教导之名羞辱她,要给她一个下马威。
她今日不过是才承宠一次,封一个从九品的采女罢了,竟也能惹得李美人不悦,可见宫中不讲道理的妃嫔不在少数,终究还是要拿权势地位说话。
沈霁默不作声地将屈辱都咽下。
眼前人微言轻,图一时嘴上爽快无益,不宜树敌过多。
她嗓音有些颤,长睫微垂着,细声细气道:“妾身自知出身寒微,比不得您名门世家,您肯教一教妾身,妾身不胜荣幸。”
“只是霜惢年岁尚浅,也是第一日拨到妾身宫中,还请您大人大量,莫要同她计较。”
沈霁这样才刚承恩的人,生得一副花容月貌,面对她的训诫还能姿态如此谦卑,生不出一丝忤逆,极大的满足了她的掌控欲。
李美人面上露出愉悦之色:“嗯——倒是识时务,是个会说话的。”
须臾,她唇畔勾起一丝享受的笑意,看向已经快要坚持不住的沈霁,大慈悲地开了口:“行了,沈采女今日也杵了半天了,起来吧。”
沈霁松一口气站直了身子,捻帕思衬着,经此一遭,是不是等会儿就能回缈云坞了。
谁知李美人掀起凤眸,凉凉道:“眼见是要用膳的时候了,如今嗓子却有些干了。”
屋内侍奉的宫女见状,即刻准备去为李美人换茶,谁知刚一动作,李美人便凌厉地刮了她一眼,吓得小宫女立刻停下了动作。
沈霁瞧着李美人的眼神,捻着手帕的指尖掐得更深了。
果不其然,李美人悠悠转眸看过来,葱段似的指头轻轻点在桌案上,“笃笃”
两声,说着:“不如就让沈采女给本主斟茶可好?”
“本主教你规矩,也该投桃报李。”
沈霁的指尖几乎掐出了血,看向李美人的时候却依旧柔弱恭顺,颔道:“这是妾身的本分。”
微微颔走上前,她眸底的寒光在蝶翼般的长睫下被掩饰的极好。
柔淑从耳房提来一壶刚刚烧开的热水,搁到了一侧的圆桌上,十分不怀好意地笑起来:“沈采女,请吧。”
……
柔淑从耳房提来一壶刚刚烧开的热水,搁到了一侧的圆桌上,十分不怀好意地笑起来:“沈采女,请吧。”
屋内众人的目光落到沈霁身上,个个都在看好戏,如此情景好似针扎一般,让她脊背凉,难堪至极。
虽然她嘴上答应得快,丝毫没有不满的意思,可侍奉李美人从来都不是沈霁该做的事。
这宫里正儿八经的主子向来只有三个,陛下、太后和皇后娘娘,其余人再尊贵也是妾室,从来就没有需要低阶妃嫔侍奉高位之说。
从进了竹云馆开始,这重重屈辱,沈霁都会牢牢心里。
她低眉顺眼地上前,伸出一双细白柔荑端起了方才李美人喝过的茶盏,慢腾腾走到了桌案前。
壶中的热水滚烫,尚未启盖都感觉得到扑面的热气,沈霁伸出手提起水壶往杯中添续热水,碧色的茶叶登时在水波里翻滚起来。
放下水壶,沈霁弱弱地抬头看了眼柔淑的脸色。
身为李美人的贴身侍女,李美人看不起她,她也随了自己的主子,一幅看好戏的模样,眼底带着挑衅。
沈霁只好颤巍巍地端起了滚烫的白瓷杯,朝李美人的方向走去,幸而瓷杯下都有杯垫,也不算很烫手,只需小心,不要让茶汤洒出来便是。
“妾身已经泡好了茶,请您品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