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凛点头,轻扯了下唇角,“不然王爷以为,凭何能逃得过锦衣卫暗探的眼睛?”
祁王心下有如惊涛翻滚,这笔迹和花押,近五年间他看过无数次,断不会认错。
这些年,他为了自保,一直在暗中训养私兵,萧珉也始终不曾放下戒心,时常派锦衣卫暗探四处查访,可每每京城有新下的暗桩,他都会提早收到消息,让他早做防备。
原来这几年间,给他递信的人,都是卫凛?!
“为什么?”
祁王目光闪动,开门见山地追问:“你究竟所求为何?我曾听般般说过,你家中含冤获罪……五年来,你一直相帮本王,只是为了向萧珉报父母之仇,还是亦有别的所求?”
卫凛垂下眼,喉结滚了滚。
“除此之外,确有一事相求。”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卷薄册,上前递给祁王。
“这是当年征北将军卫清昀麾下,因贪功通敌一案遭受牵连的所有部下及其家眷的名册。那些部将获罪后,家眷被充军、流放,散落各处,时日已久,其中有些亡故,亦有些失散。”
“如今尚在人世,我还能寻到的,连同外嫁女在内,共计一百七十六人尽皆在这名册之上,家住何方,生辰年月,样貌形容皆有细载。还望王爷日后御极,可以还那些部将以清白,对他们的家眷多加抚恤。”
祁王愕然失语,指尖发颤,低头翻看手中名册。
客舍里烛火静静燃烧,空气中只有纸页颤动的轻响。
夜深人寂,寒月出云,银辉斜斜透过窗纸,倾泻而下。
卫凛仰起脸,清寒的月光散落进他眼底。
他想起在诏狱中,父亲含泪对他的嘱托。
要他勿忘本心,做个君子。
要他莫困于仇怨。
他已尽力去做了。
他的家仇可以不报,但他的父亲兄长,还有那数万万将士,不可以于史书中蒙冤后世。
后人随意读过的轻飘飘几个字,背后却是他们这些微不足道之人活生生的淬骨血泪。
生前含冤衔恨,死后总该有人还他们以清名。
为此,他虽死亦无惧。
祁王翻看过名册,喉头微有些发哽,“你只求此事?”
卫凛颔首,“是。”
“倘若立下功劳,你不想和本王求娶般般?”
卫凛淡笑了一下,“若有来日……求娶她自当以我真心,而非挟功相换。”
祁王深深地看着眼前这冷玉般的青年,好半晌,忍不住叹了一声,“以身为棋,你就不怕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