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咱们索性把话说开吧,前天韩大夫说了季亮身上的伤得好好养,不然以后会不能干重活,为什么爹你知道还要把季亮撵出去干活?我一直想问,爹是不是心里没季亮这个人,所以他就是死在外面也没事?如果这次不是项城叔把人送回来,我都不知道我是不是就得守寡了。爹扪心自问,你到底有没有将季亮当儿子,娘克扣着我们两口子的吃穿用度,季亮拦着不让说,好,我忍。大哥回来又是肉又是鸡蛋的补身子,我也不说啥,季亮看病的钱您都不想出,季成大哥付了,那个时候我但凡有钱我都不能让季成大哥出,我脸皮没那么厚。日子是自己再过,我不想讹人,这样的事情我干过一次都觉得后悔。”
“我想好了,这家必须得分,不为别的,我怕将来我的儿女们也失了为人的正派。我虽是乡野妇人,可我也想树起门风,让我的孩子们懂善恶讲道理,不像他们爹娘做出去人家喜日子里闹的乌糟事。更不让他们活在偏心的家里,小小年纪不懂友爱只知勾心斗角。”
巧云这话着实将季二叔的脸打得生疼,他被激得面红耳赤,指着直不起身子来的季亮说:“这是不是你的意思?嗯?我养你这么大就是让你和你媳妇指着我这张老脸骂的?早知道这样,我宁肯喂条狗也不养你。以前好东西没紧着你用?季坤在外面受了那么多年的罪,我们两口子对他好点不应该?做人不要太自私,什么时候都想着自己,这是我们亏欠季坤的,季坤受得起好吃好喝的对待。当初你所享受的本该就是季坤的,你不知感恩还有理跋扈,我今儿就是打断你们两人的腿,真计较起来东坡村的人也不能说我的不是。”
季亮抓着巧云衣摆的手更紧了,明明爹对自己不好自己该叫委屈,可不知为什么他居然觉得爹说的话挺有道理。巧云是个能抱怨的,平日里也没少在他跟前说混账话,这次要是一股脑儿地全倒出来了,可真就撕破脸了。他心里急,可又疼得难喘气,好一会儿才吐出一句:“巧云,,别说了……”
“既然人家这么委屈,爹你留着他们做什么?分出去得了。这里是我的家,让一帮外人占着我的屋子是什么道理。大伯不是还有一处院子?让他们住着吧,免得说咱家亏待他们了,赶紧收拾着东西滚。”
季亮真没舍得分家,可大哥明显不把他当自己人,他还有什么好说?他就是再厚脸皮也没法接受这样的数落,心上一阵酸胀,良久才慢慢地开口:“爹,要不分了吧,等我养好身子我就孝顺你。这会儿不成了,我就和废物一样,就不拖累爹了。。”
季二叔没想到一向听话的季亮也这么说,沉默了一阵:“这就是你的心思,铁了心要分家?你不后悔?”
季亮转头看向别处,人心都是肉长的,他就算不情愿为了不受大堂哥的冷嘲热讽也得离开,好一会儿才低低应了一声:“嗯。”
“赶紧滚,以后别让我看到你们。”
季二婶拉着老头的衣摆,焦急道:“怎么能合了他们的心思?把他养这么大就这么肉包子打狗……”
季二叔怒斥了她一声:“这么多话做什么?让他们走,杵在眼前看着糟心。”
没多久村子里全都知道季二叔家闹分家,季亮和巧云搬着一床铺盖几身衣裳就出来了。原本留给季老大的那座院子是季家的老宅,后来老二老三都相继搬出来自己过了,常年没人住的地方早就杂草横生,破烂不堪,巧云脸上却是满脸笑,苦一阵子怕什么,只要不和他们在一起没日没夜的受压榨这日子就好过多了。
她想好了将屋子简单收拾阵,再去娘家借点粮食,再拿口锅两个碗,但愿嫂子不会闹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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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福在家里尝试着做水果粥,步骤都是按着食谱上来的,才加进去糖,只听外面传来张岩的声音,也不知道在和什么人说话,很快又放开嗓子喊:“姑姑,你在家不?”
春福放下手里的东西拿着帕子擦了擦手,赶紧迎出来,笑着说:“快进来,那么见外做什么?”
抬眼瞧见他旁边站着个魁梧高大的男子,面相温和白静,看装扮该不是寻常人,疑惑道:“你是……”
那男人抱了抱拳,笑道:“在路上遇着小娃问季成家在何处,他便领了我过来,敢问你可就是春福小娘子?”
春福伸手将张岩带到身边,脸上挂着浅淡笑意:“正是,不知壮实找我家相公做什么?”
那人摆摆手:“在下尚景,是翼城裴公子身边的随从,听从主子吩咐接您到镇上一叙,我家公子想见您一面,以报答小娘子的救命之恩。马车在村外面侯着。”
若不是他报清来路,春福便会举起棍子将他打出去,此时听到裴家,想了许久才想起来是季成第一次带他去镇上然后碰到的落魄公子,没想到竟是那般神通广大,连她家的住处都摸得清清楚楚。
“不过举手之劳,不劳公子记挂了,壮士请回吧。”
说完便拉着张岩转身往家里走,也不管什么礼数,纤细如柳的身段渐渐消失于他的视线中。
尚景低笑一声,翼城不知有多少人想和裴家扯上点关系。倒不是他轻视农家人,方才不过闲暇中看了一眼就看出这个小村庄穷酸破败许多,日子过得难怎么不伺机狠敲一?正准备回去回话,见进了屋子的人又出来手里拿着个干净布包,走到他旁边递给他:“一点小零嘴,给壮士解馋,劳壮士告诉公子农家小户实在见不得半点富贵气,把好日子打乱了可就不好了。农家人日子虽清贫了些,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倒也习惯了,听我侄子说壮士来时被许多人给看到了,只求往后莫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