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孤儀站在城樓眺望,不多時,一隻雪鵠飛入他手中。
乃是來自遙遠的漠河以北藥師谷的書信。
大師姐的筆跡,告知他「採血引魂術」胡亂使用後,可能引起的反噬,譬如同傷同病,壽命折損早衰,三花不聚,五氣滑泄……雖不確定,但還是盼他早日脫紅塵,早日歸去。
既入紅塵,便回不去了。
溫孤儀未有回話,鬆開雪鵠任它飛回來時路。
*
蕭無憂雖思親心切,卻也不敢過分催促車架,如此直到第三日晌午到達了洛陽。因來得突然,裴湛持令牌直接亮了身份,一行人入住在當地刺史府中。
午膳後,稍做修整,蕭無憂便帶著衡兒上了萬安山金光寺。
萬安山冬日積雪四月,之後八月皆在化雪。六月天至此,乃是「清涼至此頓疑仙」。又因山高俊而環境幽,蕭家先祖在洛陽建都後,曾將此地設為避暑行宮。
站在山巔遙望,尚能隱約看見舊日宮闕。
然而誰能想到,百餘年後,這處涼意依舊,卻已不是當初清涼的避暑之態。此刻的凉,沁入骨髓,是人凋零,山河碎的陰寒陣陣。
暮色晚風裡,蕭無憂立在寺門開啟的佛寺前,紗裙如翼,廣袖翻飛。
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琳琅琥珀皆不曾來過此地,幸得裴湛早早問過路線、氣候,做足了準備,拿來一襲披風交給琥珀。
一行人隨著殿內看守的僧人轉過前廳,後院,終於到了軟禁蕭氏族人的院落。
裴湛帶人一層層設防,自己跟到此處,亦識地不曾踏入。
只和最後的二十親兵都在門外。
「殿下請吧,臣在外候命!」
蕭無憂默聲頷。
裴湛守在門邊,離她亦不遠。
夜色落下來,周遭很是安靜。裴湛耳垂微動,還是聽到了呼吸聲和功法流轉的聲響。
這一路,陛下把他放在了明面,暗裡還隨其他著人。
殿內燈火高燃,蕭無憂入目,卻依舊覺得陰森恐怖。
隔著根根木檻,她看到了她的大皇姐。
那個曾經紅衣金箭,在朱雀長街策馬過,軟箭射中自己心儀駙馬的公主,如今蓬頭垢面,抱著一截披帛,在角落咬虱子。
「大公主來時便瘋了,偶爾會清醒,但是多來都是這幅樣子。」僧人解釋道。
「那位是……」蕭無憂將衡兒掩在身後,看著另一間中抱著枯草唱歌謠的人,問道。
「那是豫王妃。」僧人回話。
蕭無憂猜到些什麼,只匆忙遞眼神給琥珀。
琥珀會意,蹲下對衡兒道,「今夜太晚,姑姑帶你去休息,明天我們來尋母妃好嗎?」
衡兒格外乖巧,也不多話由著琥珀將他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