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昔師父不能罰她,便只得嚴懲他。
只是師父病痛纏身,一動怒便難起身,他被罰鞭笞,一身血痕跪在丹房面壁,她便也跟著跪坐。
結果一夜過去,小姑娘跪得昏昏欲睡,跌在地上。他勸不動她回房,只忍痛脫了衣裳將她裹入懷裡。
「師兄不怕師父再罰你嗎?」小公主睜開惺忪睡眼,捨不得師兄受罰又捨不得離開他。
「怕!」十六歲的少年認命道,「但我更怕你哭。」
「快用膳吧。」溫孤儀揉了揉孩子腦袋。
往事追思,對比眼下便作笑話。
蕭無憂看對面兩人親昵模樣,不由又想起失蹤在雲中城戰場上的三哥。
雖說當日是太子請的溫孤儀出谷作太傅,為諸皇子之師。但主要教授傳道的人,終是太子,溫孤儀亦是附屬東宮門下屬臣。
只是,諸皇子中,他最喜歡的除了自己,便是三哥。
蕭無憂靜看了一刻,想起他先前所言,心道或許該給他些時日。
自己確乃死在他手中,確也是在他手中重生。
太子府亦確實被屠戮,可是蕭氏族人未曾被滅絕,他尚且留著盧氏輔國公府。
這些且都不論,他甚至留著近七成的前朝降臣。這般多的朝臣,無論品階高低,皆依舊在原處任職。如此班底若被煽動、有心顛覆他,分明是極容易的。
按理,便算為自己為君路上,搏一個仁德名聲,也不該留這般多人。對高位者可暗殺剔除,培養自己門人上位以固權勢;對庸碌者留下委以虛職,如此以全清名便可。
自己這點於朝政的見識,亦是他教授的,他不可能不懂其中局勢……
很多事,確實多有矛盾。
「瞧瞧,你小姑母自個吃上了,壓根不管我們。」溫孤儀又給孩子添了分點心,「早知如此,且不回了。」
「不若,明個起,衡兒隨朕住含象宮吧!或者住在飛霜殿也行,今個午膳你在那處用得也舒暢!」
「六局如今是愈發不成體統了,竟連天子晚膳都不備下嗎?還是說整個內侍處都無用了,天子膳點都不知提醒!」蕭無憂四兩撥千斤將話擋回去。
縱是理智尤在,看當下形勢,亦往昔種種,蕭無憂片刻前對他還生出一點妄想,眼下也被他兩句話幾欲撲滅了大半。
心火吊起,一個勁往上竄。
這數日裡,從拿捏孩子要她服軟,到今日已然開始挑撥她和衡兒的關係。話里話外威壓警告她,隨時要送走孩子。
到底是歲月變遷改變了一個人最初模樣,還是他根本本性如此?
溫孤儀聞她話語,覺出兩分惱意,又見她眼中疲色,到底未再刺激,只攪著面前湯羹道,「今日去了南苑,午後陣雨,路難走了些,方回來晚了。」
「接下來一陣,朕亦多事,且不來接了。」他沖衡兒笑了笑,「待朕忙完這陣,再接衡兒玩,你且在你小姑母處乖些,勿多擾她。」
衡兒看一眼眉目溫婉的女子,扭頭又看溫孤儀,嘴角噙笑道,「陛下辛苦,衡兒曉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