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盧溯為護崔氏女而亡,如此提起,只怕徒忍姜氏不快。
果然,姜氏盯著棋局,直默了半晌方道,「崔氏殘支尚存,不過是東躲西藏,為著保存一點兵力。上回聯兵時,亦出了五千。其乃兵甲傳家的門閥,想來當還有更多。」
蕭無憂頷,「聞其胞弟不知去向,不知阿耶處可有他的下落!」
「這便不曉得了,我猜應該有吧。」姜氏始終低著頭,扣著手中棋子觀棋局,舉棋不定。僵了片刻,竟拂袖攪亂了棋局。
「二嫂!」蕭無憂哭笑不得。
「我不想認輸。」姜氏這才抬起頭來,眉宇中竟露出兩分嬌憨,到底轉眼即逝,只挑眉道,「以前同郎君便是如此。他原也同我一樣,不想認輸便喜歡拂亂棋局。」
「如此辨不出輸家,自然也不存在勝者。」
姜氏重將黑白子分開,一枚枚拾回棋簍中。似是想起什麼,抬眸望向蕭無憂,不想蕭無憂正靜靜看她。
「七妹這般看著我作甚?」
蕭無憂搖了搖頭,低眉同她一道收揀棋子。
剛才一刻,她想起了她的皇嫂,太子妃崔氏。
十年過去,其實她對崔氏已經記不得太多了。
只記得她與太子夫妻和睦,十分恩愛。好幾次她去東宮,都瞧見兩人臨窗對弈,崔氏永遠都是一副眉眼含笑的模樣。
「我只覺得阿嫂不易,又覺阿嫂堅強。」
蕭無憂此番說的是真心話,她原以為姜氏只是從中傳個話,未料到姜氏知曉這般多,各世家出兵多少,總數多少,盧文松都不曾瞞她。顯然是她代了盧溯的位置,這些事都是當作核心人參與決策的。
「人總要長大,這不連七妹都變得這般成熟了。」姜氏合上棋簍,將整幅棋擱在一旁,似想起什麼,抬眸道,「七妹何時練得這般好的棋藝?我記得你刺繡極好,這棋藝不過略通而已。」
蕭無憂握茶盞的手緊了緊,只將茶水咽下,方道,「公主府中閒來無事,琢磨的。」
姜氏未再多言,觀過滴漏,道是出宮的時辰差不多了,且要去將阿垚尋來。蕭無憂遂與她同往。
阿垚同涵兒在御花園玩。
從長生殿去往御花園,需要繞過含象殿,飛霜殿,途經太液池,過九曲白玉橋再往西半里路便到了。
七月天,蕭無憂傳了轎輦。
兩人一路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然上了九曲白玉橋,姜氏卻失神沉默,沒有應話。
只扭頭望向橋的另一端。
蕭無憂尋她望去,心下不由打了咯噔。
九曲白玉橋往東,臨近安華門,便是東宮。
「阿嫂,你可是想二哥了?」蕭無憂問。
姜氏轉過頭來,嘴角浮起一抹虛無地笑,「這世上,再無郎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