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她雖被困這朱牆碧瓦中,卻仍舊努力讓自己尋出一點歡愉,得一刻喘息,以圖漫漫來日。
只是,這一點小小的歡喜,昨夜浮上心頭的時候,蕭無憂尚有不安,亦覺不敢。
然今日殿門口偶遇裴湛,她莫名心安,覺得自己可以稍稍歇息,偷一刻歡愉。
蕭無憂未傳轎輦,一路分花拂柳回去長生殿。
足下輕盈,薄紗廣袖飄逸。
裴湛。
蕭無憂沿路回想,方意識到今個他裝束的不同。
他原是四品文官,著緋紅官袍,束金帶,掛銀魚袋。
可是今日他換了一身紫袍,腰間乃是金玉帶十三銙,配扣金魚袋,這是從三品及以上官員的服制。衣袍上刺繡走獸,便是武將。
如此當是升調了三品武官。
蕭無憂面上笑意更盛。
直入了殿門,方又想起些什麼,面色慢慢凝住,收了笑。
只是入宮門後,蕭無憂眉間蹙起的憂慮,守在殿外的殷正自辨不清楚。他監控到的是蕭無憂這一晌午在外的舉止神色。
偶遇裴湛,君臣問安。
湖中采露,同婢嬉戲,心情舒暢。
集水而歸,步步生蓮,容色歡愉。
溫孤儀在勤殿得到殷正言語彙稟和暗衛手書圖案時,嘴角勾了勾,亦攢出一分笑。
歸來五月,她確實不曾這般放鬆開懷過。
難得今日,有了真實笑靨。
他將畫本重翻過,遺憾今日勤政殿論政,不得功夫見到她涉水湖中采露的歡笑模樣,只能在筆墨紙頁中回味。
然三幅圖案,他數次閱過,面色便漸漸沉了下來。
自回宮,除了昨日陪姜氏前往御花園接孩子之後送他們出宮,她走出過一回長生殿宮門,其餘都在殿中。
哪怕他帶走衡兒遲遲不送回,她都能忍著不出殿,今個如何大清早便往御花園去!
溫孤儀一瞬不瞬盯在第一幅圖上。
偶遇裴湛,君臣問安。
裴湛自受刑重傷修養以來,今日頭回入宮,怎就這般巧!
驀然地,他又想起她入宮那日,去了裴宅探視,整整一個時辰。
時間往前數去。
裴湛陪她去過洛陽,夜宿金光寺。
兼職十六衛,任職公主府。
更前面,裴湛同盧七有婚約……
畫頁被他握在掌中揉搓、撕裂,對面的臣子聞紙張裂開的聲響,不敢視君,只將頭顱垂得更低。
唯餘光見得那半張被毀的是君臣問安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