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长安城官道两侧的铺面都点起了灯笼,远远看去一片夜色中灯火通明,如同色彩明丽的颜料涂抹在墨色绢帛上似的。
冬日里天气寒冷,夜市的人虽然也不少,但却远没有前几个月多了,就连此前备受欢迎的串串香似乎也少了许多食客,唯有那酒楼里的火锅和各色碳锅炖菜冒着滚滚热气,带着扑面而来的暖意和香味,令人向往。
由于街上人不算太多,那粮油店的伙计驾车行驶得并不算慢,不多时便来到了莲儿所说的那个路口。马车里的赵文煜低声叮嘱道:
“等会儿让他把车停在对面的那棵树下,我们自己去巷子里,然后从璃叔父家侧门边的另一棵树爬上房顶。”
莲儿按照赵文煜的吩咐,命令那伙计停了车,伙计虽然觉察出事情不简单,却也不敢多问半个字。赵文煜和赵文静下了车便一起往赵璃府邸走去,莲儿则留了下来和伙计一起负责接应,蓉儿蹲在巷口假装玩石子,打量着下一班守卫何时来接班。
赵文煜和赵文静相携走进巷子里,看着熟悉的府宅近在眼前,赵文静实在按捺不住心中对爹娘的思念,扑到门上,用手轻轻抚摸着上面的封条,难过得留下了眼泪。门环上早就落了灰,封条也在风吹雨打之下泛黄褪色,侧门上的黑色漆花脱落了一大半,斑斑驳驳的,萧条得不成样子。
自己在镇国公府中吃得饱穿得暖,可爹娘和哥哥却被困在府里数月,虽然之前一直能从镇国公那里听到关于爹娘的消息,可是谁知道他们是不是报喜不报忧呢?这样想着,赵文静伤心地蹲坐在地上,小声地抽泣起来。
镇国公府再好,也始终不是自己的家。
赵文煜见状,连忙弯下腰来拉起赵文静的手,安抚着说:
“你别担心,我这就翻上墙头去,我一定有办法把你带上去的。”
赵文静十分信任姐姐,她抬起泪眼婆娑的双眸,用力地点着头。赵文煜直起身来,扬起头看着旁边的一棵大树,抿了抿唇,遂提起一口气,轻轻一跃,便攀上了树干。
“姐姐小心!”
赵文静担心地站起身来,扬起下巴看着挂在树上的赵文煜。赵文煜左手攀住一根树枝,右手一挥,藏在袖中的绳索便倏地飞了上去,绳索末端的钩子缠住了更高的树枝。赵文煜握紧绳索,用力蹬了一下树干,借着拉扯之力“飞”
到了赵府的外墙上,只见她双脚在外墙上飞快地蹬了一下,眨眼间便已经在房顶上落定。
利落地转过身来,赵文煜将绳索收回,用铁钩勾住瓦片,确认安全无虞后,又将绳索沿着屋檐放了下去,然后冲赵文静点了点头。
赵文静见状,连忙摸出提前准备好的棉手套套在手上,防止掌心被绳索划伤。
“用力,抓紧了!”
赵文煜担心地叮嘱道。
赵家人因是武将出身,子孙后代皆习武,但因赵璃这一脉皆体弱多病,就赵文静一个齐全孩子,难免宠溺些,因此赵文静只学了些花拳绣腿,真正需要用到的时候根本不成。
见赵文静蹬两步滑一步,爬得非常吃力,赵文煜不免有些心急,想要伸手把绳索往上拉,可不管怎么咬牙使劲,力气终究是太小。倒是赵文静,一连下滑了几次后,似乎自己摸出了门道,又似乎是太想要见到自己的爹娘,竟然一点一点地自己拽着绳索攀爬了上来。待她一只脚踩住屋檐后,赵文煜连忙伸手拉了她一把,见她已经在屋顶落定,这才放下心来。
然而,似乎是她二人方才闹出的动静太大,几个月来一直静悄悄的赵府被惊动了。大管家不知外头生了什么,担心皇上又有了新的动作,连忙跑去回禀赵璃夫妇。
此时,赵璃夫妇正和大管家一起来到院中,三个人四周环顾了一番,一眼便瞧见房顶上两个不大的身影,顿时大惊。
“什么人?胆敢夜闯赵府!”
声音一出,赵文煜和赵文静吓得一激灵,但只片刻,赵文静就分辨出了熟悉的声音,遂兴奋道:
“爹!娘!是我!”
看到爹娘好端端地站在眼前,一时心急的赵文静竟然忘了自己还在房顶上,起身便要扑过去。赵文煜眼疾手快,一手拦住了她,遂责怪道:
“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哪?这么高的墙我都不敢直接跳下去,你会摔断腿的!”
赵文静委屈得红了眼眶,她什么都不想,她只想赶快扑到娘亲怀里。
而赵璃夫妇现屋顶上的两个身影是赵文煜和赵文静时,顿时大惊失色:
“你们……你们怎么……”
待看清二人穿的是丫鬟的衣服时,赵璃夫人何氏心中的惊讶又盛一层:
“我的爷,孩子们这怕是瞒着咱们国公爷,自个儿跑出来的呀!”
赵璃反应过来后,纵是再心疼女儿,也不禁责备道:
“你……你怎么这么傻呢?皇上派来监视咱们府邸的守卫已经减了大半,没准儿再过一阵儿爹就能平反了!而今你们背着国公爷夜探赵府,若是被人现,只怕就功亏一篑了,甚至还会连累了国公爷呀!”
此时的赵文静根本顾不上这么多了,只泪眼汪汪地说:
“爹,娘,女儿看看你们就走,你们都还好吗?哥哥还好吗?”